這部2004年上映的影片，講述了劉德華飾演的黑幫老大就哥和張學友飾演的左手20年前後的江湖輪迴。曾經豁出命來保護的兄弟，功成後成了誅心的刀。

這是一部被嚴重低估的電影。拍《江湖》之前，影片的導演和編劇是新人。非科班出生的導演黃精甫因為拍了幾部短片和一部獨立長片被曾志偉發掘，和他搭檔的編劇杜致朗則是一名大三學生。

也許是年輕人的天馬行空和無知無畏，上映之初，影片大膽的構思和表現手法就引發眾人爭議。加上導演信奉浪漫的暴力美學，將黑幫故事英雄化，導致這部片子徹底不被認可。中國內地引進這部片子時，甚至改寫了部分劇情，將黑幫的瓦解歸功於臥底。

本文將拋開這些背景，從敘事、攝影、主題等藝術層面來剖析這部遺珠的獨到之處。

一、 迷離的雙線性敘事

1、過去現在，交叉並行

84分鐘的影片只講了兩個晚上的故事。

20年前，余文樂飾演的翼仔和陳冠希飾演的鐵臂是過命的好兄弟。太想出人頭地的他們，來到一位大佬組織的派對抽中了生死籤，被派去暗殺大佬的對手——另一位黑幫老大。只要刺殺成功，他們就能如願躋身江湖。

20年後，劉德華飾演的就哥和張學友飾演的左手已經成了黑幫老大。就哥深沉內斂，左手囂張跋扈。就哥信奉殺一儆百，但左手卻認為斬草要除根。就哥覺得要家庭事業周全，左手卻寧願孑然一身無後顧之憂。在兒子出生的當晚，萌生退意的就哥和左手因為如何清理門戶展開了博弈。

整部電影這兩條線是相互交織、同時推進的。影片開始，以為這兩條線毫無關聯。後半部分，覺得翼仔生死籤的任務是要殺就哥。直到結尾，才恍然大悟，原來翼仔和鐵臂就是年輕時候的就哥和左手。

2、首尾呼應，暗喻輪迴

開片女聲爵士版《把悲傷留給自己》的音樂響起，畫面純黑，只有片名和不斷變化的人名條，但背景音是20年前的雨夜他們初入江湖，刺殺一個老大的現場聲。

結尾當這個音樂再次響起，同樣是個雨夜，爭執之後的左手選擇了兄弟，放棄了加害兄弟的計劃。不曾想，這是二人最後一次並肩戰鬥，他們被一群小混混砍死。一如20年前的那位被他們殺死的大佬。

一個是開始，一個是結束，恰好是輪迴。江湖之中，出生入死的兄弟可以刀劍相向，手下的小弟可以派人暗殺篡位。

二、 極具形式感的攝影風格

1、景別

影片大多用中近景，極少用全景。

在出演《江湖》時，劉德華已經憑藉《暗戰》拿到了金像獎最佳男主，通過《無間道》獲得了金馬獎最佳男主。張學友則出演了《笑傲江湖》、《旺角卡門》、《阿飛正傳》、《男人四十》等極具口碑的影片，合作了各種不同風格的導演。

曾志偉、苗僑偉、徐少強飾演的三名手下

此外，余文樂、陳冠希也是飾演了《無間道》裡梁朝偉和劉德華的青年時期。更不用說，曾志偉、苗僑偉、徐少強、吳倩蓮、杜汶澤這一眾老戲骨。

2、對話調度

電影裡，對話戲是最考驗導演功底的。拍得不好，很容易變成正反打的電視劇段落。這部片子裡就哥和左手在餐廳裡的對話戲，堪稱是教科書級別的。

長桌這個道具很巧妙。兩人最初吃飯時，坐在一個角，聊的是家長裡短，互相能夠吃到對方盤子裡的東西，關係很親密。

當二人分坐桌子兩邊，被一分為二，各自吃自己碗裡的東西，對立的關係開始出現。這時，二人還只是在初步試探對方，聊著該不該將廚師全部炒掉。所以，導演的機位是正常的正反打，人物對話在同一軸線上。

當就哥說左手炒掉的廚師被自己請回來了，教育左手不要斬盡殺絕，要殺一儆百時，兩人衝突擺在了明面上。此時，畫面開始越軸，不再遵循軸線規律，看起來十分突兀，讓觀影變得不適，加強了觀眾心理的衝突。

曾經的生死兄弟開始拿家人要脅對方，二人衝突爆發達到頂點。這部分，導演直接將桌子、人物、攝影機都放上了一個大轉盤上。還是越軸，逼仄的角度加上壓縮的空間，讓二人即將分崩離析的動盪關係暴露無遺。

單一場景，單一人物，導演用鏡頭語言將二人暗藏的波濤洶湧、刀光劍影，表達得得淋漓盡致。通過這場對話戲，能夠看到導演的用心。不得不提的是，王家衛的《一代宗師》被人津津樂道的雨中打戲，借鑑的是就哥和左手在雨裡被殺的那場戲，詳細分析不再一一講述。

3、暴力美學

黑幫片裡，激烈的打鬥過程通常是最吸引眼球的。但這部片子裡，恰恰所有爆發的那一刻都是缺失的。比如翼仔上一秒拿著菸灰缸準備打人，下一秒那個人就倒在血泊中；上一秒拿著槍衝出來，下一秒對手就被綁起來……這種乾淨利落的手法有點像北野武。在北野武的電影裡，人物的死亡通常乾淨利落，十分平淡。

北野武《座頭市》

和爆發的缺失相反，本片人物在打鬥過程中，又極度渲染。幾乎所有的打鬥場面都採用升格處理。這種影像方式通常在抒情的時候才會用到。比如翼仔親眼目睹哥哥被殺死；就哥和左手在雨中被殺；翼仔殺死黑幫老大……這種極具儀式感的衝突很像昆汀。在昆汀的電影裡，暴力被各種形式藝術化，血腥暴力但不會反感。

昆汀·塔倫蒂諾 《殺死 比爾》

導演黃精甫："我想象中的江湖是很美麗、浪漫及乾淨的。"

該片導演曾在採訪中表達他認為廝殺是美麗的，江湖是乾淨的。所以，這部片子中的暴力美學不像昆汀拍一部《殺死 比爾》就用了400加侖血漿，也不像北野武《座頭市》中一刀下去血花四濺。

2000年左右，昆汀和北野武的電影備受追捧。這部新導演的片子難免有些模仿借鑑的成分。難得的是，《江湖》將浪漫的暴力風格始終貫穿整片。

三、 人性主題

這是一部沒有警察的黑幫片，看似沒有血腥暴力的鏡頭，實則展現的是最現實最黑暗的江湖。

年輕時，鐵臂為了保護翼仔讓人廢了右手，從而有了左手的稱號。曾經共患難的兄弟，一同打拼，闖出了屬於自己的江湖。

成了老大之後，江湖之中沒有了對手，二人不再肝膽相照，有了不同心思。正是這樣的隔心，才讓別人有了可乘之機。哪怕最後二人一笑泯恩仇，還是沒有防備的被輕易殺死。

這是江湖版的"只能共患難，不能同富貴"。二人不同的觀念沒有對錯，倘若不能抱團取暖，只能被各個擊破，成為江湖中的殉葬品。

總結

雖然這部片子政治導向不明確，且有模仿和炫技的成分，但單從藝術層面來講，不失為一部獨特的好電影。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快意恩仇的江湖，看了本片也許你會更加珍惜身邊人，不再讓相知相守成為相忘於江湖。

*作者簡介：笑樂了。十八線影視從業者。總有一部電影，讓你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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