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夏茗爾
夏茗爾再不曾想到自己去給太太獻衣裳和暖手筒替姨娘分說幾句，最後會成了去上房暫住的由頭，孫姨娘哭成個淚人，抓住夏茗爾的手哭個不停，誰都知道太太膝下無子，只有夏彌繚一個孩子，她生怕太太是起了意頭，隨口扯箋自要收庶女在手裡纂著，往後讓自個女兒這一走再不回來。
華姑姑懶得看她演戲，指了大丫鬟收東西，再讓婆子扯開孫姨娘，孫姨娘還想再哭，華姑姑一句話就堵得她嘴，“姨娘自重，太太可是看著呢。”
孫姨娘怔住，可不是看著嗎，她原先不明白，如今是醍醐灌頂，長房太太是什麼身份，整個家都歸她管，底下人吃什麼用什麼穿什麼，樣樣從她手裡過，還有條不紊，半點沒出過錯，這樣大的本事便是叫人盯著自己的落月閣也並非無可能。孫姨娘想起前些日子偷偷送出去的東西，心都險些給跳出來，這才鬆手，看著閨女走遠，雙腿一軟跌在地上捶心口：“我苦命的姑娘！”
嚇得玉扇一把捂住她嘴巴：“姨娘渾說些什麼，太太這樣尊貴，姑娘能去陪太太說幾日話是她的福氣。”
孫姨娘再苦，也不敢說祁氏壞話，她算是明白了，祁氏這是秋後算賬，先前懶得搭理，壓到現在才動手，輕輕鬆鬆就給自個兩耳光，扇得頭破血流，偏偏手裡還乾淨。孫姨娘咬著牙，渾渾噩噩想了許多，再開口時還是哽咽：“快扶我起來，把那針線丟準備好，我給太太，做件斗篷。”
玉扇見她開竅，終於鬆口氣。
夏茗爾跟著華姑姑忽然秋露到上房，芳釀在門口站了，見到她來，矮身一福，夏茗爾連忙攔住，太太身邊的大丫鬟身份不同些，給姑娘行禮是給面子，但為著敬重太太，哪個姑娘敢讓她們行全禮。
芳釀笑道：“太太好不容易歇著，先前吩咐過了，姑娘不必去請安，直接去尋十二姑娘玩耍便好。”
夏茗爾張張口，到底忍住，去隔間尋夏彌繚。
夏彌繚屋子暖和得很，還點起梅花餅，薰得滿室馨香，夏茗爾被秋露領進去，便見得十二妹妹坐在繡墩上翻書，臉蛋紅撲撲的，兩個小鬏鬏上彆著絹花，她手裡捧得弟子規，嘴裡卻還吩咐著：“給廚子裡說，明日多做點開胃的，朝食不能太甜太膩，午食上冷淘也行，只別做太冷，要溫熱的，再拌些小菜。”聽見腳步聲，抬頭看時還笑，“八姐姐。”
夏茗爾眼圈還是紅的，還得擠出個笑意來：“小十二身子可好些。”
“已經好得差不多，姐姐先去洗漱吧，待會兒還得用夕食。”夏彌繚擺擺手，丫鬟便服侍她用熱水抹了回臉，還開了匣子拿雪花膏給她敷臉，夏茗爾本想推辭，誰知被丫鬟碰到孫姨娘掐她的淤傷上，疼得她倒抽口冷氣。
夏彌繚一頓，倒是忘記這茬，指了丫鬟冬霜道，“拿恆玉膏來，八姐姐別跟我客氣，太太說了，女孩子身上哪裡能留疤。”
夏茗爾還是絞著手指說一句：“其實也不是什麼大傷。”
可待撩起袖子，屋裡哪個丫鬟不是詫異，夏茗爾本就生得白白嫩嫩，孫姨娘那麼一掐，不說發紅，乾脆就腫得發紫，冬霜給她上藥時都忍不住在心裡唾孫姨娘。
夏茗爾羞得面上發紅，現下是寒冬，冰天雪地的，害她知覺也跟著降幾回，還以為沒那樣嚴重，到底是生自己出來的親孃，夏茗爾一面疼，一面替她開脫，“許是不小心磕著才腫成這樣。”
夏彌繚合了書，沒拆穿她：“畢竟天冷，八姐姐往後要多注意些，幸虧這回傷在手上，下回呢，若是再傷，不說我，太太也是要心疼的。”
夏茗爾一聽便咬住下唇，那句求人的話，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安置好了夏茗爾，第二日夏彌繚天還未亮便醒來，秋露勸她再睡，她都拒了，本來之前就躺病床好幾個月，如今再躺躺，渾身不痛快。
底下丫鬟哪裡哄得住她，才想叫人去請管事的姜姑姑過來，夏彌繚吸口氣，卻溫溫柔柔笑了，“到底我是主子還是你們是主子。”
一句話便嚇得她們不敢再說，以上犯小可是大罪，太太把這十二姑娘當眼珠子寶貝，誰敢反她，趕緊伺候她洗漱，又梳起發，夏彌繚坐在梳妝檯子前，叫底下人動作放輕點後，看著綠雲利落的給自己梳髮，到底皺起眉頭：“綠雲，你身子好些了嗎？”
綠雲心頭一跳，沒想到姑娘還記得這茬兒，笑道，“多謝姑娘關心，昨夜裡休息得好，奴婢如今已經好全了。”
冬霜從外邊進來，手裡捧個盒子，秋露正要給她帶金鈴鐺，夏彌繚擺擺手，“帶這東西大清早還不吵得人頭疼，換一個。”
“倒趕巧，方才針線房裡叫人送來絹花，梅花芙蓉和薔薇都有，姑娘可要帶？”
冬霜捧著盒子給夏彌繚看一遭，夏家雖然根基算不得久遠，到底還是公侯那撥，東西自然精細，那絹花雖小，卻做得栩栩如生，近看花瓣上還有紋路，夏彌繚點了頭，“便帶薔薇罷，綠雲，去上房看看太太醒了沒，不用太大動靜，問一句便好。”
綠雲要走，梳頭髮的活計自然交給秋露，冬霜給李織語點雪花膏抹臉，還要分神去擔心，“你記得輕點，別扯疼姑娘。”
秋露吐吐舌頭：“姑娘莫聽她胡說，奴婢心裡有數呢。”
夏彌繚這才想起，秋露對綁頭髮這手藝只能算爾爾，畢竟她們倆個自己都是個小姑娘，雖說平日裡伺候的可以，到底有些東西不擅長，綠雲卻半句不提醒，夏彌繚心裡厭煩，闔了眼，再睜時，綠雲已經回來，見秋露還在梳髮，乾脆又接回活，輕飄飄看她一眼，叫秋露紅了臉。
綠雲飛快挽起頭髮，拿發繩綁好，再別好紗花，“姑娘，太太已經起身了，大抵正在梳妝。”
夏彌繚“嗯”一聲，見自己已經收拾好，叫秋露拿斗篷過來披著，帶丫鬟去上房給太太請安，臨行前還特意吩咐夏茗爾的丫鬟不必叫她起來，還是按之前的習慣起便好。
祁氏見到閨女還吃驚，要知道小孩子都愛睡懶覺，尤其是冬日，哪個不是剛起又栽進枕頭裡的，招手讓她過來：“阿繚可是哪裡不舒服？”
夏彌繚叫丫鬟待在外邊，笑著走過去：“娘別擔心，我是之前睡太多，現在真的不想再接著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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