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谷堆旁邊(外二首)
——
收割時節
我看到禾場上腫起了幾個包
像金字塔
——
我站在谷堆旁邊
我以窮人的身份
傾聽農夫的故事
——
我聽見一些喘息聲
我聽見風在喘息
我聽見雨在喘息
我聽見鐮刀在喘息
我聽見父親也在喘息
我聽見打穀機咆哮之後癱軟在稻田裡喘息
——
我看到很多人的汗水
湧動成河
交匯成一曲大秧歌
——
我站在谷堆旁邊
我捧起一粒金黃的種子
像捧起一顆植物的頭顱
我知道
它們的軀幹有的被砍倒
有的被埋在泥土之下
我知道 等來年
它們又能復活
——
我站在高高的谷堆旁邊
哭得像一個窮人
笑得像一個地主
——
父親的菸斗
——
父親把粗糙的旱菸
摁進菸斗
經過黃銅皮包裝的生活
被點燃
黑夜被灼傷
燒焦的煙霧
很有儀式感
——
父親的煙竿很直
把時光拔節得玉樹臨風
但父親的腰
卻累成了比薩斜塔
父親的菸斗
是最好的鈣片
能讓他屹立不倒
——
母親的搖紡車
——
母親
把一個又扁又瘦的日子
織成一道鍋口大的年輪
我的童年在上面轉了一萬個圈
仍然找不到出口
——
母親有風溼病 關節炎
手裡的棉花風化成鐵
沉重的日子被抽成一根細絲
把我勒得很疼
——
後來
寒冬過去了
搖紡車再也沒哼過歌謠
——
再後來
一隻黑蜘蛛繼承了母親的產業
在搖紡車上不停地織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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