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的外星人》科幻本土化:小人物,大情節


上世紀初,科幻電影伴隨著電影藝術的萌生也隨之得到了一定發展。這一臨界於<strong>經驗主義

與<strong>超驗主義之間的電影形式,更多地立足現實世界,展現出“超自然現象”或者“科學幻想”與普世認知的糅合。奧地利科幻文藝家赫伯特·W·弗蘭克首次提出“科幻電影”這一概念。

科幻電影描述的是,發生在一個虛構的,但原則上可能產生的模式世界中的戲劇性事件。

——赫伯特·W·弗蘭克

科幻電影啟蒙於法國,發展於美國。1902年,法國導演梅里愛的《月球旅行記》成為世界電影史上第一部科幻電影。隨後,科幻電影作為類型片之一,逐步在美國得到了更多發展,在上世紀50年代、70年代兩次電影浪潮中,《惑星曆險》(1956,美)、《2001太空漫遊》(1968,英美)、《星球大戰》(1977,美)等,展示了科幻電影“大事件、大空間、大場面”的藝術特點。國外科幻電影往往創設出宏大的超自然世界,以鮮明的視覺衝擊彌補故事環節的敘事弱勢。


《瘋狂的外星人》科幻本土化:小人物,大情節

1977年,科幻電影《星球大戰》劇照


21世紀以前的國內科幻電影,更多地與童話、神話相契合,與國外同期相比,缺少了宏觀意義上的特技衝擊,卻不乏超越現實思想的天馬行空。1990年,導演馮小寧執導的科幻電影《大氣層消失》,以“孩子”的視角,將一次事故“燒燬”部分臭氧層的科幻元素與孩子聽懂動物語言的童話元素進行了巧妙結合。無獨有偶,甯浩的《瘋狂的外星人》改編自作家劉慈欣的《鄉村教師》,同樣沒有將特技基礎上的視覺衝擊作為衡量方向,而是託生於經驗主義下的現實世界,融合了外星人誤入耿浩家的巧合,讓這部科幻片呈現出濃厚的“市井氣息”。

“寧導(甯浩)對大自然、宇宙與人的關係有很深刻的想法,只不過以前的作品沒有機會表達出來,這次拍《鄉村教師》我覺得是很好的機會。”——作家劉慈欣,代表作《三體》《鄉村教師》。


《瘋狂的外星人》科幻本土化:小人物,大情節

合影(左一甯浩,右一劉慈欣)

科幻內核下,小人物的“市井氣息”

小人物,一直都是電影作品重點刻畫的藝術群體,早在電影之父盧米埃爾兄弟的紀錄片電影《火車進站》中,就通過現實主義的展現方式,再現了火車進站時小人物們的行為眾生相。卓別林的《流浪漢》(1915,美)、山田洋次的《男人好辛苦》(1969,日)同樣著力於小人物的悲歡離合,貼近生活現實,“市井氣息”也得到了不同層次的解讀。

市井氣息,源於市井文化下的現實氛圍,是基於“街市、市場”產生,具有生活化、無序化、自然化特質的市民文化氣息。電影中的市井氣息,貼合我們的平凡生活,雖然經由藝術加工,卻仍然能夠展現出貼近生活、貼近民眾的自然風範。


《瘋狂的外星人》科幻本土化:小人物,大情節

卓別林《流浪漢》,演繹平凡小人物


上世紀90年代,張藝謀、馮小剛、管虎等當代導演《有話好好說》《甲方乙方》《頭髮亂了》電影作品中,在<strong>精英文化的語境下摻入<strong>世俗文化思想,對小人物群像的“市井氣息”進行了更多的探討。管虎在《頭髮亂了》中引入女性第一視角,從哲學、女性學角度講述了小人物葉彤面對愛情抉擇下的自由考量,“市井氣息”在女性細膩思想中得到詮釋。而導演甯浩的《瘋狂的外星人》,聚焦瀰漫“市井氣息”的小人物,展現出小人物對於現實生活的自我窘迫與現實寓意。甯浩沒有侷限於以往的經驗主義考量,基於小人物的群像刻畫,基於<strong>科幻內核的展現,融入了他的思想昇華,賦予小人物別具一格的“市井氣息”。

“市井氣息”源於生活,且貼近平凡。科幻內核與小人物“市井氣息”的巧妙融合,推動了《瘋狂的外星人》劇情呈現,也藉助這種現實與超現實的“荒誕”碰撞,營造出認知錯位的藝術氛圍。


《瘋狂的外星人》科幻本土化:小人物,大情節

耿浩、大飛煞有其事的討論外星人


  • 第一,耿浩與大飛第一次見到昏迷的外星人時,耿浩那一句:“他(外星人)是個明顯的靈長類,應該是一個很罕見的猴。”表現出普通人們對於外星人種的“無知”,雖然科幻與現實進行了結實的碰撞,科幻內核初現,但通過耿浩、大飛對話式的演繹,“市井氣息”仍然撲面而來,科幻內核成為附庸於現實的元素所在。
  • 第二,耿浩訓練外星人金槍刺喉,外星人表現得似模似樣時,科幻內核與耍猴人的“市井氣息”進行了第一次親密接觸,這種認知上的背離感,不僅透過喜劇上的荒誕得到了戲劇般的展現,而且,沒有讓科幻內核孤立於市井之外,而是就此成為甯浩在科幻電影中展現小人物“市井氣息”的助力。
  • 第三,外星人與耿浩等人最後對決時,由古代神話、外星文明衍生的科幻元素得到了更多的拓展,但是,甯浩仍然將科幻內涵通過外星人的雜技戲耍與以往的“市井氣息”進行了巧妙融合,尤其是外星人如同“孫悟空”一樣的裝扮,最後,耍猴的銅鑼、音樂更是讓“市井氣息”得到了張力式的表現,科幻內核頓時被一場市井“鬧劇”烘托得喜劇感十足。


《瘋狂的外星人》科幻本土化:小人物,大情節

《瘋狂外星人》,外星人練起金槍刺喉,科幻內涵中充滿荒誕


科幻內核的展現,表露出循序漸進的發展過程,並與“市井氣息”相輔相成,相得益彰。從初次見到外星人的“無知”,到第一次親密接觸下的市井文化凸顯,再到對決下的“市井氣息”迸發,體現了導演甯浩對於外星文明與市井文化相結合的充分拿捏。小人物,大責任,這是甯浩貫穿《瘋狂的外星人》的藝術基調。同樣是拯救地球的英雄,甯浩眼中的“英雄”卻是平實普通,有血有肉的,“英雄也是普通人,不會為了英雄而英雄”,這樣的藝術執念為《瘋狂的外星人》增添了更多的可看性。


《瘋狂的外星人》科幻本土化:小人物,大情節

導演甯浩


“市井氣息”中的科幻本土化

說起當代的國內科幻電影,人們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流浪地球》,這部科幻電影利用先進的特技,營造出一幅宏大雄偉、製作細膩的未來宏圖。如果說《流浪地球》是中國科幻電影工業化的嘗試,那麼,《瘋狂的外星人》是對科幻本土化的拿捏。

《流浪地球》以蓬勃大氣的時空創設,營造視覺衝擊,勝在恢弘;

《瘋狂的外星人》以外星人個體塑造,融入社會百態,勝在細膩;

<strong>前者接軌國際化,後者落入市井間,各具優勢,各有千秋。


《瘋狂的外星人》科幻本土化:小人物,大情節

《流浪地球》營造宏大的未來科幻場景

我國科幻本土化的嘗試,源於晚清時期的科幻小說。蕭然鬱生的《烏托邦遊記》(1906)、吳趼人的《新石頭記》(1908)等作品,風靡一時。當時,對於晚清科幻小說有一句很形象的描述:“賈寶玉坐潛水艇。”這也是近代科幻本土化的形象寫照。在當代,科幻本土化同樣得到較多探索,作為新生代科幻小說家的劉慈欣,在代表作《三體》《鄉村教師》中,將現實的厚重感與科幻的空靈感進行糅合,賦予科幻小說更多的本土化元素。

《瘋狂的外星人》科幻本土化:小人物,大情節

科幻小說家劉慈欣

甯浩《瘋狂的外星人》的科幻本土化,從劉慈欣的《鄉村教師》一脈相承而來,又被注入了鮮明的寧式風格,“市井氣息”、科幻本土化,與持續探索形成的寧式風格,一同架構起《瘋狂的外星人》的藝術脈絡。

電影市場經過十幾年的建設會變成一個繁榮熱鬧的大市場,而觀眾也經過足夠的觀影習慣薰陶。也正是因為基數龐大,才會有一些特定的電影類型出現來滿足觀眾需求。最根本的是,電影要做到本土化,將故事與本土的人結合才會產生鮮活的力量。——甯浩談電影創作

<strong>“市井氣息”中的科幻本土化。甯浩對於“市井氣息”的營造不遺餘力,《瘋狂的外星人》的很多細節都展現出科幻本土化與“市井氣息”的融合,耿浩、大飛面對外星人“裝慫”時的“亞洲蹲”,兼具市井寫實與空靈科幻的矛盾性;人耍猴、人耍外星人、外星人耍人之間的猴戲精髓時刻透露黑色反諷,科幻本土化與“市井氣息”形成思想碰撞;外星人乘坐的飛碟,竟然是“洋蔥”形狀,就連最後對決時扮作“孫悟空”的外星人造型,都與“洋蔥”有些相似,同樣展現了科幻元素與市井元素的巧妙結合。最後,劇情發生反轉時,國外特工竟然敲起了東方樂器鑼,這一細節蘊含了甯浩對於大國文化“反侵襲”的映射意味。


《瘋狂的外星人》科幻本土化:小人物,大情節

耿浩、大飛的“亞洲蹲”,頗具市井氣息

<strong>寧式風格下的科幻本土化。一如既往的多線敘事方式,推拉搖移下的鏡頭縱深,戲劇化的萬般巧合,這些豐富多彩的寧式風格,與《瘋狂的外星人》的外星文明進行了更多的本土化進程糅合,讓人既感到熟悉,又保有新鮮感。比如:外星人藉助快遞車輛逃走時,耿浩、大飛與外星人之間上演了一場追逐的戲份,伴隨著“哥是一根蔥”的搞笑音樂,寧式風格表現得淋漓盡致,科幻元素下的外星人也在一路逃跑的過程中,與市井文化下的快遞、自行車、大排檔等“本土特色”交相輝映。

《瘋狂的外星人》科幻本土化:小人物,大情節

《瘋狂的外星人》裡,耿浩、大飛上演經典的追逐戲份


科幻本土化演繹,啼笑皆非的跨物種對決,荒誕的科幻橋段,平靜拮据的小人物生活,構成了電影《瘋狂的外星人》的藝術底色。

小人物的“市井氣息”同樣著力於藝術氛圍的創設。充滿世俗的小人物與遙遠、空靈的外星人“相遇”,折射出經驗主義與超驗主義的幻想碰撞,行為荒誕,卻不乏真實,充滿“市井氣息”的小人物被賦予了奇幻般的“大責任”,拯救世人的荒繆基調被誇張地顯現出來,甚而讓廣大觀眾都感受到了電影中透露出的不真實,而這種小人物的昇華刻畫,在片尾彩蛋耿浩(黃渤)與大飛(沈騰)從徐老闆(徐崢)手裡獲得產品宇宙代理權的劇情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展現,這時的小人物群像被賦予了更具科幻元素上的精彩,也凸顯出科幻本土化的融合魅力。

《瘋狂的外星人》有很多內在的東西,比如:都是描述最世俗、最普通的人,他們和最遙遠的、最空靈的外星人相遇,並迸發出不同的思想火花。——作家劉慈欣


《瘋狂的外星人》科幻本土化:小人物,大情節

《瘋狂的外星人》,黃渤、徐崢、沈騰同框,將科幻內核展現引入高潮

當我們回過頭來,重新關注甯浩的“瘋狂”系列電影,“市井氣息”始終貫穿其中,一個個普通的小人物,一幕幕熟悉的平凡場景,架構起甯浩關注民眾,聚焦底層的電影版圖。《瘋狂的石頭》中,小人物的“市井氣息”迸發建立在複雜的人物衝突之上,更具人物張力。包世宏與道哥一夥、道哥與麥克、包世宏與三寶、包世宏與麥克等戲劇化的人物矛盾編織成複雜關係網,並作用於城市脈絡,“市井氣息”藉由人物之間的矛盾衝突,與受眾建立起思想共鳴。《瘋狂的賽車》中,“市井氣息”則更多地通過多線敘事下的劇情層次予以呈現。耿浩安葬師父,李法拉蓄謀獲得財產,東海等人千方百計完成交易,多條副線與主線的糅合,使得小人物群像紮根於現實世界,“市井氣息”伴隨劇情層次化展現予以迸發,流連於街市之間,烘托出普通人群的平凡生活。


《瘋狂的外星人》科幻本土化:小人物,大情節

甯浩、沈騰、黃渤在《瘋狂的外星人》片場


《瘋狂的外星人》,看似是耿浩、大飛與外星人的一次次鬥智鬥勇,卻表現出甯浩聚焦科幻元素,對摒棄大事件、大場面,著力小人物、小情節的科幻本土化諦視與思考。甯浩對於科幻電影的探索,沒有一味地迎合好萊塢敘事風格,將我國古代神話元素也融入其中,加持甯浩熟悉的追逐元素,在自行車、耍猴、快遞、盲人修骨構成的市井文化中,賦予了科幻電影另一種本土化的詮釋。

科幻電影的工業化嘗試能夠接軌國際化,追求更高的電影特技水平,但甯浩對於科幻本土化的嘗試卻能夠入鄉隨俗,使得科幻元素真正與我國民俗習慣、文化底蘊、藝術屬性相融合,展現出本土文化的消融性與兼容性。正如《瘋狂的外星人》中,數次提及白酒、火鍋等具有普世性的本土元素,無論是怎樣的食材,都可以“一鍋燴”,無論是外星人,還是敵人,都會在煙霧氤氳中,流連於文化吸引帶來的彼此共存。《瘋狂的外星人》,藉由科幻本土化的審視,把小人物群像與“市井氣息”、文化自信串聯起來,呈現出科幻本土化的小人物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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