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田芳:一個人的千軍萬馬

   單田芳在2010年9月開通了自己的微博,粉絲數超過400萬——利用新媒體的影響力,這對一個從事傳統表演藝術,年過七旬的老人而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單田芳的電腦水平非常一般,打字基本靠手寫,但這並不妨礙他成為大齡“微博控”。他發表的微博主題很豐富,親朋聚會,遛狗,也不吝嗇把自己新買的保時捷拉出來曬曬,更多的時候,他會和熱心的網友交流評書,比如討論《白眉大俠》裡房叔安這個角色的設置,點評後輩的評書作品。


   從1995年開始,單田芳就脫離了說書茶館,廣播與電視技術化的“複製”將評書作品更為廣泛地傳播開來,但也有缺憾,說書者無法第一時間把握聽眾的真實情緒和反應,說聽雙方的有效交流被阻隔開來。


   所以,微博的使用對於單田芳而言亦是驚喜,“沒想到大家對評書是如此關愛和認真。”他感嘆道。這也就不難理解,他在微博世界裡的熱忱和耐心,都是一個失去了書場的說書人,在另一個空間裡的再發掘。


單田芳:一個人的千軍萬馬


凡有井水處,皆聽單田芳


   單田芳是當今評書界最有名望的藝術家之一,每天他那略帶沙啞、極富個性的聲音,通過一百多家電臺、電視臺傳播,被人戲稱為“永不消逝的電波”。如果他的評書每天播一回的話,可以播30年;而把他講過的評書列在一起,從《封神榜》到當前熱門的改革題材,完全可以構築成一部中國歷史評書演義。


   單田芳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他家是世家,從爺爺輩到父輩,都是搞曲藝的,從小就受這個氛圍的薰陶。外祖父是最早闖關東的那批民間藝人,母親唱大鼓,父親是弦師,小時候他就在後臺扒拉著看——那會兒藝人們演出都不賣票,說完一段書,拿個小笸籮,下去跟人斂錢,一段書三分錢。當時他心裡就打定了主意,幹什麼都不能說書。


   他想的是念書考學,他想當知識分子,最好是醫生,穿個白大褂,戴個聽診器,往屋裡一坐,多紳士啊,起碼不受風吹日曬。1953年高中畢業,東北工學院和瀋陽醫學院同時給他寄了錄取通知書。可是趕上得場大病,沒上成學。家裡人為他謀劃出路,還是學評書吧。就這樣,他操起了家族餬口的老本行,說起了評書。


   前些年,有人給他出了本傳記,其中有一條評價大致是,凡有井水處,皆聽單田芳。評書的黃金年代是上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扭開收音機聽評書,就和現在看電影、唱KTV、泡吧一樣,是一種全民時尚。評書回到人們日常生活,對於剛剛告別了長久的清教徒式生活的國人來說,至少意味著兩種東西在精神層面堂而皇之地迴歸:一是想象力;二是懸念。


   但娛樂生活真正豐富之後,評書就像過渡產品迅速走向沒落。在之前,評書的主要聽眾是學生和退休老人,在某種程度上,評書幫助了他們對歷史、文學的啟蒙或重構,而今天,聽評書的人大多是為了打發時間的出租車司機和無主動意識的乘客,車駛到目的地,連一回都沒說完。


   單田芳的傳記作者採訪了一位出租車司機,司機師傅覺得單田芳的評書不但吸引普通人,還能控制潛在罪犯。只要是他的評書時間,想幹壞事兒都來不及——了不起吧?一位評書大師還降低社會犯罪率。


   只是在評書界看來,這種現狀頗為讓人擔憂,一方面,評書在為數眾多的普通百姓中依然擁有強大的受眾基礎。這可以在單田芳發佈的微博內容裡找到例證,他經常受邀參與評書類的活動,一次在河南舉行的書會,有2000多演員參加,觀看觀眾達到十幾萬;但另一方面,在社會發聲的中堅力量幾乎一致地忽略這門小眾表演,認為不過是“下里巴人”聽的玩意兒,這將影響到評書作為一門藝術的保護和傳承。


   不論是有意為之或是無意促成,單田芳的微博至少達到了一個目的,便是集合那些處於遊離狀態的評書迷,他們年輕,有良好的教育背景,雖然人數並不是那麼多,但顯然有別於慣性思維中聽評書的群體。


   網名叫小維的孫慶維,天津人,兩年前移民澳大利亞,據他說童年裡聽得最多的聲音就是單田芳的評書,最喜歡《龍虎風雲會》,不久前他在微博上發現了單田芳——這樣的人不少,單田芳微博裡的留言,最同質化的一條便是,“我是聽著您的評書長大的”。


   籃球評論員楊毅也是評書愛好者,他將自己的評書作品《姚明傳》傳上微博,請單田芳點評。單田芳認真回覆,“剛才仔細看了一段視頻,也瀏覽一下關於你的留言。我的看法是你很親切,很大方,不拘泥,這些都很好,也許跟你的職業有關。但是,希望你對人物再刻畫得鮮明一些。評書講的是抑揚頓挫,該橫就橫,該怒就怒,‘一人多角戲’貫穿始終。”


單田芳:一個人的千軍萬馬


小眾藝術的尷尬


   其實評書遭遇瓶頸由來已久。單田芳說,評書就是一個人表演,一把扇子,一塊醒木,一張嘴,從形式上來說太單一了。恐怕曲藝圈子裡面最孤單就是評書了,跳來跳去就是一個人,不適合在大劇場演出,也不適合經常在茶社演出。“像原來那個時候,人們收入雖然不太高,但是到茶社喝茶聽書,就當是個消遣,所以養活了這麼一批說書的人。現在隨著消費的增長,最低的價格十塊錢門票,一套書好幾百講,誰天天坐在那兒去聽?”他反問道。


   其實,說評書的都挺孤單,得一個人在那兒演,一會兒婦女,一會兒孩子,一會兒傻子,一會兒瘋子,一會兒千軍萬馬的。說書說得久了,也難免擔心,這個行業會和這個舞臺一樣,變成獨角戲。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聽起來是笑話,其實更多的是無奈。有一年單田芳去瀋陽,正好碰上劉德華來開演唱會,在五里河體育場,一兩千元的門票,一搶而空,據說那天瀋陽市出動了4000警力維持秩序,劉德華一招手“瀋陽的觀眾大家好”,說完這句話,下面的觀眾“嗷”一聲,瀋陽婦女據說昏倒了20個。單田芳自認為差得老遠,“我說這麼多年的評書,我一說底下躺下一個,從來沒有。”


單田芳:一個人的千軍萬馬


   於是,再有人問他什麼時候封刀歸山時,他就會回答說:“等著吧,等到能把人說暈倒了,就是畫句號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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