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臘月——第五章

農村臘月——第五章

鍋裡已添了半鍋水,孩子燒著火,女人在靠近鍋臺的地忙活。身前一個很大的黑釉陶盆,裡面半盆水,剛從井裡出來的水,手感溫乎。右手邊七零八落著幾個地瓜。女人麻利的從地上摸起一個地瓜,掐頭去尾,摘根去蒂後,放進陶盆的水裡,虎口套住地瓜的一頭,轉一圈,那雙手像富有某種魔力,地瓜就像跟剛從地裡刨出來一樣:白淨淨、新鮮鮮。女人頭都不抬,極快地把地瓜扔進一個鋁鐵盆裡,只聽“鋼啷”一聲,又去洗下一個。整個動作,乾脆利索,一氣呵成,宛如行雲流水。地上的地瓜感覺沒有剛才那麼凌亂了,彷彿自覺地、迫不及待地排好隊等待“洗禮”。剛剛洗淨的地瓜,安然地待在鋁鐵盆裡志得意滿,望著剛才還一個戰壕的同伴沾沾自喜。隨著女人的手起瓜落,轉瞬,一盆白淨淨的地瓜洗滿了盆,端到了鍋臺上。

農村臘月——第五章

這個盆裡並不都是白地瓜,還有幾個紅地瓜,主要陣容是白地瓜的盆裡,紅地瓜就是鳳毛麟角。本地多是丘陵地,適合種地瓜,一是產量大,二是好養活。但在同一塊瓜地裡,種的大部分是白地瓜,白地瓜個大,產量高,曬成幹縮水少,深得村裡人喜愛。五分之一的地種紅地瓜,紅地瓜個小,產量少,不易切成幹,但糖分高,煮熟了黃瓤,燒熟了味香,聰慧的當地人,在食物匱乏的年代,總要種一小部分滿足自己的味蕾。

一陶盆的地瓜添滿了鍋,鍋底的火還在燒著,整個堂屋熱起來,屋外的風似乎小了,雪仍在下,透過堂屋門板上、門框上,那幾經封堵,無法戰勝,隨著歲月不斷延長的那條條裂縫,能清楚看到雪的皎潔。玉米秸裡夾雜著根乾透的樹枝,樹枝長亂,填不進灶口,孩子想雙手摺斷,幾次都沒有成功,最後,他站起來,用腿膝蓋頂著樹枝,雙手用力往後拉,“咔嚓”一聲,幹樹枝短成兩截,孩子把它塞進了鍋底,又坐在了板凳上,順手用衣袖蹭了蹭欲滴的鼻涕。

農村臘月——第五章

女人把一個半扎厚的菜板放在堂屋的空地上,拿著菜刀剁白菜,把白菜外面的幾層剁成碎塊,扔進豬食桶裡,扔進雞、兔子、牛共用的牲口盆裡。白菜最裡面的幾層,女人把它切好,盛進一個鋁鐵盆裡,上面撒上鹽粒,倒上些許香油,用筷子象徵性地攪拌一下,放在鍋裡的地瓜上面。轉過身又從飯櫥頂上,拿起一個圓柱形的白色瓷壺,瓷壺蓋上拴著兩根滿是油膩的麻繩,牽起麻繩,打開瓷壺蓋,女人從水缸裡拿起瓢,往瓷瓶裡灌水。水滿後,女人小心地想把瓷壺放在地瓜中間,地瓜在鍋裡錯亂無序,放了幾次瓷壺都沒有放穩當。女人用鍋臺旁邊一根全黑的木頭勺,這木頭勺勺頭跟木柄渾然一體,純手工打造,一頭已用的光滑泛光,一頭是木頭小碗,平時用來把鍋裡的地瓜搗成泥。用木勺整理了鍋裡的地瓜,終於放穩了瓷壺,女人便蓋上了秫秸鍋蓋。順口跟燒火的孩子一句:“使勁燒吧!”

農村臘月——第五章

過了一會,小小的堂屋熱氣騰騰,蒸汽四溢,氤氳密佈,那盞本來昏黃的燈更暗了,猶如遠翹天上的街燈。女人過來掀開鍋,用筷子插一插地瓜,拌一拌白菜,放進去幾個中午吃剩下的饅頭,幾塊玉米餅子,又蓋上,說:“可以細點了,差不多了。”燒火的孩子,麻利地把沒有燒完的玉米秸放進一旁的草洞子裡,拿起掃帚,把灶口前散落的草掃成堆,連草帶土一塊塞進鍋底。

燒完火的孩子,站起身來開始在這雲山霧罩的堂屋裡玩,拿著燒火棍,嘴中有詞,做出衝殺的姿勢,有點像《西遊記》裡孫悟空騰雲駕霧的樣子。女人已經到院子裡了,到雞窩、兔子窩、牛棚、豬圈走一圈,滿滿的一桶牲口食,回來就空了。不是雞天黑了不吃食,其實可以喂的再晚一些。這一圈走下來,鬧騰了一天的六畜興旺,死心塌地的睡了。忙活一天的人,也準備吃晚飯,休息一下了。只有那圈裡的豬,主人為了補它那精瘦身子,還得晚上快睡的時候,再加一桶料,希望它能多長膘,早出圈,能賣個好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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