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被低估的電影,一個你不瞭解的湖南人,他比曾國藩強太多

1993年一部由大陸與香港合拍的武俠電影在香港上映,這部名為《一刀傾城》的大製作由洪金寶導演,彙集了狄龍、關之琳、楊凡、楊麗菁等一線明星,並在內地多處取景,可謂製作精良,宣發部門也打出口號,要對標當年紅極一時的徐克版《黃飛鴻》,但電影在香港上映九天,票房僅僅100萬港幣。比起前期製作投入的1800萬真金白銀,可謂十分慘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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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一手發掘李小龍、成龍的製片人羅維從此一蹶不振,直到1996年去世,還對這部電影的失敗耿耿於懷。

電影票房慘敗,有多重原因,但今時今日再看這部電影,卻要報以一聲嘆息,這真是一部好電影,尤其是對譚嗣同的刻畫,遠超一般武俠片。

《一刀傾城》中譚嗣同的扮演者是狄龍,狄龍生於1946年,彼時已經47歲,而譚嗣同33歲就義,兩人年齡相差懸殊,扮演起來殊為不易,但狄龍卻以精湛的演技,塑造了一個完全不同於歷史書的譚嗣同。

譚嗣同,自復生,號壯飛,1865年出生於北京宣武,祖籍湖南瀏陽,其父譚繼洵時任湖北巡撫。譚嗣同雖然生於北京,卻是個典型的“湖南犟驢子”,其時湖南新舊兩派鬥爭激烈,勢同水火。 用梁啟超的話說:他省無真守舊之人,亦無真維新之人;湖南則真守舊之人固多,而真維新之人亦不少。此所以異於他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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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舊派以葉德輝、王先謙為代表,而維新派代表便是譚嗣同。

說譚嗣同是“維新派”,有一定爭議,因為各種資料回憶錄都談及,譚嗣同是標準的激進派,崇尚革命,仇視滿清,他在代表作《仁學》中寫到:故華人慎毋言華盛頓、拿破崙矣,志士仁人求為陳涉、楊玄感,以供聖人之驅除,死無憾焉。

陳涉楊玄感都是典型的造反派,譚嗣同以他們自比,對滿清的態度可見一斑。而同窗好友唐才常更是於兩年後在漢口發動起義,雖失敗身死,但他與譚嗣同一般,寧死不屈。並於獄中留下詩句:剩好頭顱酬故友,無損面目見群魔。其中的故友無疑是譚嗣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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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並不妨礙譚嗣同與“維新派”走到一起,尤其是當時授業於湖南的梁啟超,甲午戰爭以後朝綱崩壞,形勢危急,國家究竟何去何從,誰都沒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改革現狀,卻是大家的共識,正如《一刀傾城》中大刀王五說的那樣:中國最終會走你的路!

如果譚嗣同僅僅矢志變法,失敗後逃之夭夭,充其量是個康梁一般的角色,但他卻選擇留在瀏陽會館,等待清廷派人來抓,他對勸他離去的人說: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日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

《一刀傾城》也生動再現了這一場景,面對星夜來救的王五,譚嗣同飽含深情的說道:走得出天牢,走不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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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嗣同一生,學貫中西,梁啟超稱他:志行學術思想,為我中國二十世紀開幕第一人。1897年譚嗣同完成其代表作《仁學》,大力宣揚變法思想,“生民之初,

本無所謂君臣,則皆民也”,他對封建禮教對人性的摧殘深惡痛絕,大聲疾呼:沖決君主之網羅,沖決倫常之網羅!如若不是過早離去,他將比魯迅的影響力更大。歷史學家錢穆評價他:晚近世以來,學術思想之路益狹,而綱常名教之縛益嚴,然未有敢正面對而施呵斥者;有之,自復生始也。

除此以外,譚嗣同在佛學方面,也有很深的造詣,他認為佛教積極入世、普度眾生的精神與“孔孟救世之深心”是一致的。“度眾生外無佛法”。他在變法失敗慷慨赴死,頗有佛教捨身飼虎、割肉喂鷹的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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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世對譚嗣同評價頗多,褒貶皆有,史學家殷海光就說他:思想不太成熟,詞意之間充滿悲愴淒厲的氣氛;又有一股湖南辣子味沖鼻而來。殷海光是前輩大師,但我卻認為他說反了,無論此前譚嗣同的理論如何,最後時刻的他,已經明白變法失敗問題所在。

中國近代史,實則是個對外界認識不斷加深,不斷尋找方向的過程,1840年鴉片戰爭,讓國人第一次見識到船堅利炮的巨大影響力,誕生了林則徐魏源等第一批“開眼看世界”的官員,此後的洋務運動,可以看做是這種思維普遍化的產物,中學為體,西學為用。但甲午戰爭的慘敗讓國人開始反思,器物的革新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晚於中國打開國門的日本,依靠先進的立憲制度,後發制人,所以改良制度才是當務之急。辛亥革命以後,國內局勢不斷反覆,軍閥混戰,民不聊生,北洋名為政府,實則是個武人輪流坐莊的賭桌,要想喚醒民眾,改變國家積弱的局面,就必須從文化入手,而要改變文化,就必須喚醒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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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時今日再看“戊戌變法”,實則是場鏡花水月的遊戲,一個思想不成熟的少年皇帝,配上一群對現代政治制度一知半解的書呆子,妄想從一群官場老油條手裡奪權,哪裡是對手,即便殺掉慈禧,也無法讓中國走上立憲的道路。究其原因,還是中國傳統文化慣性太大,既得利益者太強,想用激進的手段快速變革,根本做不到。這點在他邀請袁世凱共謀大事的時候尚不覺察,還親率的聲稱:殺幾個一品大臣就解決了。

變法失敗以後,譚嗣同才理解改革的艱難,並預見到了未來的困境,所以他選擇留下,用自己的血喚醒國人。

電影中,譚嗣同對出身黑旗軍的王五一見如故,希望與他共謀大事,但王五自失敗後心如死灰,譚嗣同苦勸無果,一旁的袁世凱說道:八千里山河,千萬黎民,多一把刀少一把刀有什麼分別?

譚嗣同答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這句話雖然有些穿越,但含義卻分毫不差,編劇深刻把握的譚嗣同的思維脈絡,不在把他定義為一個爭一時一事的政客,而是上升到喚醒國家民族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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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袁世凱叛變,入了天牢,譚嗣同的思想已經完成昇華,面對生死,他泰然處之:明天的事就交給明天去做,我今天要做的,就是用我的血去激勵大家。

有趣的是,譚嗣同留下的絕命詩,還引來了後世的爭議,有人認為梁啟超篡改了譚嗣同,歷史語言學家黃彰健從《繡像康梁演義》考證出原詩:望門投趾憐張儉,直諫陳書愧杜根。手擲歐刀仰天笑,留將公罪後人論。並認定梁啟超修改譚嗣同的絕命詩,是因為不想背上武力奪權的罪名,電視劇《走向共和》就採納了這種說法。直到1994年,有人發現了戊戌變法那一年的刑部主事唐烜的日記《留庵日鈔》,才證實現在流傳的絕命詩的確為譚嗣同所做。

拋開詩句,譚嗣同的死,也有很多非議,據說當年六君子在菜市口就義,圍觀的群眾向他們丟磚塊菜葉,辱罵他們禍國殃民,可見民眾愚昧透頂,孰是孰非都分不清楚,也正因為民智未開,譚嗣同才捨生取義,希望以自己的血喚醒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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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對這段情節的塑造十分從成功,一條小狗圍著譚嗣同繞過來繞去,一直到砍刀落下,都未離去,復旦大學的創始人馬相伯先生曾說過:我就是一條狗,叫了一百年,還沒有把中國叫醒,電影中的那條狗就是譚嗣同,他用自己的死展示對國家的忠誠。

等到頭顱落地,未吞嚥的糖葫蘆滾落出來,化作一顆丹心。此處狄龍的演技加分不少,他那悲天憐人的表情,和慷慨赴死的決絕,全部在短短几分鐘中呈現出來,尤其看到行刑的是摯友王五,更是了無遺憾,沒有十幾年的演藝積澱,是很難如此細膩的把握人物情感。

最後還要說一點,比起那個被稱為“千古一完人”的老鄉曾國藩,譚嗣同的境界高出太多,曾做得再好,也不過是傳統禮教的一條狗,而譚嗣同以殉道的悲壯,終結了湘學所謂的“經世致用”,開創了湖湘子弟救國救民的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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