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疫”上空:民航業的“低空飛行”

從1月23日開始,本該投入忙碌飛行的小雨就呆在家裡,處於“待命狀態”。

小雨是武漢一家大型航空公司的安全員兼乘務員。1月23日起,武漢封城,機場暫時關閉,各航空公司紛紛取消航班,像小雨這樣的一線人員的時間開始變得“富裕”。

武漢天河機場僅僅是一個極端的縮影,疫情籠罩下的航空業或正在經歷著比“非典”時期更嚴峻的大考。

“不看利潤表,管好現金流!”有民航業人士提出“過冬”的辦法:“調減航班、退租飛機,在維持安全飛行的前提下壓縮運營成本,畢竟“活下去”才有春天。

在未來一段時期裡,各家航司大概率將以“低空飛行”的方式生存。

退票後航班取消,專家稱七成航班入不敷出

2月8日,某中型航空公司飛行員阿山(化名)發佈朋友圈說:“9名機組,2名旅客,提前70分鐘落地,元宵節快樂。”

原本可承載168名旅客的B738,這次只搭載了兩名遊客。阿山的內心卻有些慶幸——起碼還有兩名旅客,之前還飛過“一位旅客都沒有的航班”。

從1月23日晚間開始,接踵而至的公告和突發情況開始刷屏,阿山不免有些擔心。民航局宣佈民航機票免收退票費、全國旅行社團隊遊全部暫停、國內外航空公司開始大面積取消航班……旅客們開始或主動或被動地退票。從1月23日之後,各航司每日退票量皆是平日數倍,航班客座率下滑明顯。出於經營考慮,航司紛紛取消航班。

實際上,阿山已經休息近兩週。“現在客座率很低,一般能坐160多人的飛機,現在坐上100人算多的了。航班取消,自然休息就多了。疫情暴發後,機場一點都不忙,航路上也不忙,基本上沒有飛機,可以提前落地。”

“現在我們國內航線平均客座率只有不到50%,有時甚至不到30%;國際航班甚至有的時候不到10%。基本從1月23日之後,開始不賺錢。”某大型航空公司一位中層人士對新京報記者表示,基本每天會虧損,因此某些航線只能陸續取消。

在民航業從業多年的林智傑表示,當前民航旅客運輸量大幅下跌。80%的旅客退票,意味著航司賣票收的錢不夠退票的付出,銷售出現了現金淨流出。大量航班削減,意味著這些航班邊際貢獻為負。林智傑表示,也就是航班的賣票和補貼收入付不起航班的變動成本。他估計,元宵節前行業70%以上的航班都“入不敷出”。

重創航空業的還有今年春運的低飛機利用率。

“春運期間的業績對各航司上半年業績至關重要,航司基本會在繁忙航線上增加航班,中小航司要求飛機利用率的目標在11小時以上。然而,受到疫情影響,今年某航司開始大幅減少航班之後,飛機利用率僅不到5小時。”有業內人士表示。

空姐的“無薪休假”

身處武漢的安全員兼乘務員小雨已經在家“休息”了近兩週,不到萬不得已不出門。“說實話,封城了之後,口罩供應急缺,我只剩一兩個。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出去。”

小雨還有其他的擔心。“不僅僅是時間突然多起來不知道幹什麼,現在也沒有收入來源。公司在過年的前幾天提供了食材,也承諾能夠買到口罩就一定給我們提供。但是,乘務這一行主要靠小時費,即使是帶薪休假也不會彌補多少,何況現在是休無薪假。”

據記者早前瞭解到,隨著航班不斷取消、航空公司虧損加劇,為“節流”,已有航司出臺政策讓員工開啟“無薪休假”,即包括飛行、乘務、航務等多個崗位開啟“輪休模式”,在輪休期間不發薪酬,按在崗工作時間計算薪酬,只發基本工資、交五險一金、享受工資福利。

在“得到”無薪假期之後,收入問題如何解決?這成了很多乘務員的普遍憂慮。

“現在很多航班被停掉,我們公司23架飛機,15架‘趴下’了。航班取消很多,對我們來說主要是飛行小時的收入問題,這也是乘務員現在普遍關心的一個問題。”某航空公司南通基地客艙部經理劉通表示。

“非典”衝擊重現?專家:壓低成本過冬

員工放無薪假只是個別航司解決現金流問題的一個小出路。專家們普遍認為,此次新冠疫情對航空業的影響或大於“非典”時期,航司應該儘快展開自救。

不同規模的航司,面臨的問題雖然差不多,但解決方式千差萬別。某民營航空公司的宣傳委對記者表示,其實最難受的就是小型民營航司,“我們和國有大航司、有地方國資背景的中小航司都不太一樣。參考“非典”時期,他們都有可能獲得財政補貼或者銀行貸款,但我們很難獲得直接的財政補貼,即使國家給了普惠性的稅收減免政策,但因為之前虧得太多了,根本無法承擔經營上的損失。”

航空公司要如何活下去?

林智傑表示,活下去的關鍵是不看利潤表,管好現金流。在疫情“下半場”,就要考慮活下去,不能把航班全部砍沒。

林智傑認為,當前國務院已免徵民航發展基金,航司還可以爭取政府稅費返還、緩交五險一金,提供無息貸款;向銀行借錢,或是多做飛機售後回租,把飛機賣給銀行,再租回來運營;政府注資或“賣身”;員工無薪輪休;要“向旅客借錢”,例如國內航班可以把預售期由一個月提前到6-8個月。此外,旅客節前都已回家,節後返程的需求還在,只是延後返程,且出行更分散了,預計元宵節後市場會有一波回暖。

民航業內專家綦琦表示,三大航需要擔負央企責任,在重要國際航線維持運營、海外包機客貨運輸保障等方面展現出擔當。應密切關注疫情控制進展情況和國內外航空市場需求的科學預判工作,精準調減航班,以最低運營成本“過冬”。

“中小航司是受到疫情影響最大的國內航空市場群體,其現金流的脆弱將引發系列問題,特別是剛剛經歷過股權變更的非上市中小航司。”綦琦建議,要果斷調減航班、退租飛機,在維持安全飛行的前提下壓低運營成本,實現“活著”,才有春天。

高壓下的服務:“害怕是肯定的”

對於空乘、飛行員等一線工作人員來說,他們需要關心的問題不僅僅是收入。在有執飛任務的時候,健康問題也成了最大隱患。

經歷過“非典”時期的航空業、有多年從業經驗的某大航客艙部經理劉通對此深有體會。“其實現在最辛苦和風險最高的就是一線的機組人員,疫情給部分人員在心理上造成了很大的負擔,而且乘務員長時間戴著口罩在客艙裡或者在航空器上,對自身也是一種考驗,因為戴著口罩呼吸會很困難,而且高空也是一個缺氧狀態。”

航空公司也並非沒有想辦法保證員工安全,但面對如此巨大的需求,劉通坦言口罩並不是很充足,“在疫情爆發之後,航空公司按照規定開始統一要求佩戴口罩,且每一次執行任務前都會對機組乘務組進行身體檢查。從疫情開始一週以後,公司就開始發放口罩,並要求戴口罩執飛航班。口罩雖然不是很充足,但是夠用。目前,我們還在採購護目鏡,但只有極少數航班是落實了戴護目鏡。”

也有部分航司開始暫時改變服務流程,不主動發餐發水、不提供熱食及收垃圾,避免乘客與乘務員接觸,保持一定的距離。

即使如此,面對疫情,還是有一些空乘會感覺到害怕,尤其是當某些旅客會刻意隱瞞自己去過武漢,給空乘人員造成了不小的心理負擔。

某大航空姐阿嬌對此心有餘悸:“我們在1月末有一個機組從重慶飛南通,到了南通以後就被隔離了,因為在飛機上發現兩名去過武漢的、發熱的旅客。”

但阿嬌沒有退縮。“有機組被隔離以後,害怕肯定是有的。但是大家非常配合公司的工作,響應國家的號召,有航班不退縮,沒有航班就自行在家隔離。保證生產運行是我們的責任,國家需要我們,我們民航人就會奮戰在前。”

記者在採訪過程中瞭解到,大部分空乘人員還是對未來充滿信心。

小雨隨時處於“待命狀態”。所謂待命狀態,就是“一旦解除封城,可以隨時完成任務”。這對於參加工作近2年、已經習慣飛行勞累的他來說,突然在家休息似乎有些不習慣。小雨說,希望能夠在做好個人防護措施的情況下,儘快上崗。

阿山也表示:“發口罩、戴手套、量體溫,這些都是公司和機場要求的。我沒有覺得多害怕,就是戴好口罩,多洗手,做好防護。這工作就這樣,有人坐飛機,咱們就得飛,對吧。”

新京報記者 張澤炎 編輯 李薇佳 校對 危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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