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历史中走来----社员(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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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历史中走来----社员(九)


"冒烟哩,冒烟哩。家家户户冒烟哩…"

"冒烟哩,冒烟哩。家家户户冒烟哩…"

不知不觉村子里来了一个疯癫讨吃,边喊一些奇怪的话,边到处流浪。

塞蒙后背上背着一袋粮食,这个袋子比他偷到的粮食重多了,是为了专门整他,给多装的。他胸前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坏分子塞蒙",名子上一个红色的叉,表示已把他从游戏玩家的队伍里除名。塞蒙背着沉重的粮袋,被迫弯了腰,牌子在胸前晃荡,每走一步,脖子上的绳搓得皮肉发烫。后面跟着一群人。跟的人背着步枪,装扮出威严的样子,说话也恶狠狠地。

"喊!偷粮食的看我来。"后面人命令。

"偷粮食的看我来…"塞蒙喊。

这个游戏叫游街。他们就这样喊着,走着,游得很累。

要知道大家肚子里都是空空的。

不光是塞蒙,包括后面的人,都恨不得把塞蒙背上的粮食吃了。游什么街,肚子快饿通了。

但吃是不可能的。忍耐是必须的。而且还得走路。这是游戏规则。

大家就按既定的规则玩。大家心里都明白,即使饿死,塞蒙背上的粮食谁都吃不到一颗。

塞蒙边走边喊:"偷粮食的看我来…"

喊着喊着,一肚子的气,这个命就不想要了,饿死是死,被整死还是个死。偷窃游街的辱都受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牙一咬,塞蒙的词变了:

"偷粮食的看我来…,xx邦不羞是我不羞…"

俗话说,三天饿出一个贼来,饿了那么长时间,死了那么多人,一个人口稠煮煮的庄子变得稀拉巴赤的,人人都是贼,不会当贼的早饿死掉了。"贼看贼,满街贼。"

大家心里都有数,偷不是个羞耻的行为,偷是活命的手段。

但是塞蒙加进去的游街词把后面跟的人吓了一跳。命令道:"别那么喊!"

"偷粮食的看我来…"

"偷粮食的看我来…"

塞蒙恢复原词。

……

过一阵他又喊:

"偷粮食的看我来…xx邦不羞是我不羞。"

又招来一声呵斥。

塞蒙又恢复原词。

……

"偷粮食的看我来…xx邦不羞是我不羞。"

塞蒙喊,后面人无力呵止了,任他喊去。

于是塞蒙边走边喊:"偷粮食的看我来…xx邦不羞是我不羞。"

这一天大家知道塞蒙偷粮食被逮住了,塞蒙把偷的原因揭示出来了--羞耻归于xx。大家心里痛快。

肚子饿,人偷吃的,全是因为xx邦设计的游戏规则。

爷爷说:"游街结束的时候,塞蒙的脖子被绳子磨出血了,绳子都红了。粮食放进仓库的那一刻,塞蒙和押街的人都瘫在地上起不来了。"

"那时偷粮食算什么,见吃的,人都没命了。"

"城里一个吃供应粮的人刚从食堂打出一碗饭,还没端到桌子上,后面一个人一把从碗里把饭抓过去往嘴里塞。饭的主人转过身,气得乱打,那人也不抵抗只是低头往嘴里塞饭,完了就跑了。"

"吃死人的都有了,谁还管谁的粮食谁的饭呢。人都饿疯了,为活命,什么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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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是办不下去了。因为没有食材。

这对管食堂的那一家族是个不幸,因为管食堂,他们家族没饿死过人。

"冒烟哩,冒烟哩。家家户户冒烟哩…"

"冒烟哩,冒烟哩。家家户户冒烟哩…"

讨吃还在各村里转,嘴里喊着那句怪怪的话。

突然有一天,一个消息象烟雾一样弥漫到各处----"食堂要解散了……"

大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令人奢望的消息只是偷偷地在亲友间传播。

"冒烟哩,冒烟哩。家家户户冒烟哩…"

"冒烟哩,冒烟哩。家家户户冒烟哩…"

突然有人明白过来,那个疯疯癫癫的讨吃说的是一句谶语。

食堂真的解散了。每家分到了一点顾命的粮食。

但是这又带来了悲剧,胡塞一家在分到粮食的第二天有三口人死了。是胀死了。饿的太久了,有了粮,一顿吃了,胀死了。宁做饱死鬼,不当饿死鬼。活够了,也不过是这样。

这当然是个例。

虽然大家过得很艰难,但是自从散了食堂,庄子上再没饿死过人。

地坎上一排排白花花的死了的榆树,是挨饿的铁证。

有一天来了人,说游戏规则已经改了,家家冒烟了,那些死了的树都砍了,分给各家烧柴。

于是白花花的死榆树没了。

毁尸灭迹,一切像没发生过一样,遮盖起来。

保了命,饿着肚子,继续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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