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飄飄的年代,離我們越來越遠

今天,無論什麼樣的精神、理想、自由、獨立、詩歌、文學、藝術,都抵不過一張抄來的、毫無創意、滿是商業術語的PPT。

80年代,是興奮和騷動的十年;80年代,也是理想主義的黃金時代。那時候的著名詩人——北島、顧城,相當於時代巨星,走到哪兒都是萬人擁簇。

80年代的物質並沒有今天那麼豐厚,卻是中國建國之後思想最為自由的十年。因為這十年中,側重點並不是改革,而是解放思想,讓中國人重新睜眼看世界,走出愚昧,告別無知,遠離文革那種荒誕。

白衣飄飄的年代,離我們越來越遠

那時候的青年,無論男女,朝氣蓬勃。在北京大學,詩人海子、西川、駱一禾,被稱為“北大三劍客”,每次出場,門裡門外擠得密不通風,3000多座位的禮堂,每次開詩歌朗誦會,都坐得滿滿當當。詩人邊朗誦,邊把詩稿往臺下撒。萬眾矚目的校花,就為搶一頁詩稿從不在意是否失態。

此時,知識分子的思想自由和人格獨立,如潮水蔓延。也就是這一年,詩人海子先後遠走甘肅、青海、西藏和內蒙古西部的群山大漠,寫下來“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寫下了“以夢為馬,周遊世界”。

因為解放思想而來的思想自由,所以在80年代出現了一大批文學、藝術、科學……各行的大家。在那個時代的校園裡,無論是文科還是理工科,無論男生還是女生,閒餘都在討論笛卡爾、叔本華、康德、尼采、休謨的思想,爭辯薩特、加繆、胡塞爾、海德格爾的存在主義,交流卡夫卡、福克納、艾略特、葉芝、貝克特、蕭伯納的文學,還有搖滾樂、以及各種時尚和藝術,而今天的大學校園的學生在閒餘都談些什麼呢?八十年代的人才是我們自己培養的,九十年代的人才是歐、美、日幫我們培養的,然而二十一世紀的人才卻充斥著“贗品”。

有一篇回憶錄中這樣說:"上世紀80年代是全民詩歌、全民文學、全民哲學的時代,我1984年去北京,撲面而來的是浩蕩西風,西風東漸的感覺很強。西方哲學、思想類的書籍非常受歡迎。現在的年輕人無法想象那時全民飢餓的閱讀感覺,北京的女青年下班,自行車的籃框裡放著李澤厚的《美的歷程》和西紅柿;連公交車上的中學生的書包裡,都有一本海德格爾的《存在與時間》。我印象深刻的書很多。1985年作家出版社出版的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輕》,那時作家出版社剛剛恢復,韓少功的譯本。三聯書店的新知叢書,有弗洛伊德、薩特、尼采,還有符號學著作。像阿爾溫·托夫勒的《第三次浪潮》,在當時產生了巨大影響。我要提一本三聯的書,基·瓦西列夫,《情愛論》,是保加利亞的一個哲學家談愛情的書,那時我二十多歲,契合青春期的心靈。"

那時候的出版社,不僅發掘出王朔,還發現了莫言、餘華、蘇童,劉震雲等大批好作家。莫言曾是山東高密的一個農民,小學五年級輟學,放牛十年。唯一的正式工作,是給彈棉花工人打下手。八十年代初,他開始寫作,坐在灶口,一邊用撥火棍通灶,一邊在膝蓋上寫小說。後來誰也沒想到,這個放牛娃,日後卻拿下了諾貝爾文學獎。

餘華之前是一名牙醫,在南方海鹽小鎮,撐一把油布雨傘,將鉗子、錘子在桌上一字排開,每天握鉗撥牙八小時。這樣幹了五年,觀看了上萬張病人的嘴巴,他認為那是最沒有風景的地方,於是開始動筆寫小說。

1983年11月,餘華接到長途電話,一家文學雜誌請他去北京修改小說。他欣然前往,回來後,縣裡官員登門拜訪,說:你是一個人才,不能再拔牙了,明天去文化館報道吧。

這就是80年代,不用承受那麼多“必須”,只要理想和勇氣,便會得到許多的認同和鼓勵。向上的通道,對所有人打開。底層也可以逆襲,放牛娃也有春天,牙醫也能成為大師。理想和才華,是所有年輕人上升的雲梯。

那年頭,最偏遠的小城路邊書攤,擺的是薩特的《存在與虛無》;那年頭,學生可以在深夜敲開老師的門,就因為看了一本書激動得失眠;那年頭,一個文弱寒酸的男老師,可以靠跋山涉水採集民歌,贏得廣泛尊重,讓校花下嫁給他。

那年頭,三更流浪天,很多大學生也能聊叔本華和弗洛伊德,激昂忘我,待到分手,天已大亮;那年頭,大家都一樣,不談金錢和地位,只看誰活得更瀟灑,誰更有生活的姿態。那時候的知識分子從不會向官商權錢低頭,富有膽氣和魄力,敏銳鋒利、口誅筆伐。後來高曉松說:80年代是白衣飄飄的年代,那時候的男女,剽悍勇敢、簡單溫暖,今天的年輕人做不到了。

白衣飄飄的年代,離我們越來越遠

那一代人,從誕生之日起,似乎就與理想主義結下不解之緣。那場聲勢浩大的先鋒藝術運動,就像一輛飛速行駛的列車,隨著時代的結束,之後就脫離了心靈的軌跡,駛出了藝術的原野。我們從今天回望那個時代,那些回憶好像遠了,又好像就在眼前。我們能聽到它呼嘯的聲音,聽到它們在虛擬之境的狂歡,卻再也看不到它們的身影。

我們現在的年輕人,一點都不叛逆,他們的生活充滿了疲憊,疲憊又吞噬了他們的叛逆。任何有叛逆的想法,都會被質疑、被嘲弄,只是一句“你有錢嗎?”,所有的理想就會被消解。“你有房嗎?”更是終極一問。天大的理想,也沒有一套房、錢實在。

當代的年輕人特別喜歡自嘲,喪喪的,他們越來越乖,越來越聽話,越來越聰明,只是越來越不像年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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