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篇小說《塬上》:環保意識燭照人倫風情


長篇小說《塬上》:環保意識燭照人倫風情


西北作家鍾平一直關注環境保護主題,自1999年以來,他就發表了《綠色迴歸線》《大地詩學》《守望野性的家園》等等一系列關於生態的作品。2011年,作家出版社出版鍾平的長篇小說《天地之間》,又是一部有著相當鮮明的環保意識的長篇小說。在生態文學領域,鍾平無疑是成就不凡,名聲在外。最近鍾平又出版長篇小說《塬上》,這是一部描寫城市化和工業化發展與環境衝突的小說,顯示出鍾平的時代意識和他駕馭長篇小說的藝術能力。

《塬上》描寫了汙染企業的生產狀況,以及治理汙染的困難,既顯得十分真實,更令人觸目驚心。雖然如此真相也可以從新聞報紙等途徑披露,但鍾平的小說描寫則要深入細膩得多,產生另一種效果。恰恰是通過治理華塬縣的汙染這個主導故事,這部小說使各色人物登臺,讓他們在利益、權力、慾望的選擇中暴露出心理和靈魂。

這部小說的故事十分吸引人,情節緊湊,跌宕起伏。故事在幾條線索上展開:有關汙染治理的主導線索曲折多變;圍繞汙染治理、保護區建設,不同的人物關係又展開多條線索,大故事中套著小故事。小說成功之處在於寫了一群人物,其中多位人物形象飽滿,性格充滿張力。每個人物背後都有故事,每個人的故事都顯示出獨特的韻致。固然這裡面的人物分為兩方面,一方面是製造汙染包庇汙染的一群人,主要是任萬能和縣長劉亦然;另一方面是治理汙染的原生茂、原尚武、曾智、康文、尚清、柯文等人。任萬能是作者花費筆墨去描寫的人物,這個人物集中表現了當今中國原始積累時期快速發家的一批企業家。任萬能對付父親搶班奪權也不惜用非常手法,拿著一把刀子架在脖子上,從父親手中拿來小企業的經營權。而後他到外面闖蕩了一陣子,再回來辦廠,迅速打開一片天地。當然,他就是汙染製造的大戶,只顧自己的利益,慾望無限膨脹。任萬能這個人物寫得富有傳奇性,性格多面且有厚度。小說在他的人物關係結構中表現了不同的行為方式,對領導一套,對舊日同學一套,對女人一套,不同的女人他還有不同的手法。他對老同學尚青是一種手法,對小三楊眉是一種手法,對婆娘也有一手。婆娘楊秀女很有個性,會唱秦腔,長得豐乳肥臀,極其潑辣強悍,任萬能卻能對付好她,這是何等本事。楊秀女知道他有外室,大吵大鬧,任萬能曉之以利害,穩住婆娘。另一方面他實際上也陷入了小三楊眉的壓力。任萬能一方面野心勃勃,八面玲瓏,同時也是內外交困,四面楚歌。任萬能身上體現出西北民營企業原始積累時期的諸多特點,小說也寫出工業化發展帶來諸多的問題,包括倫理道德問題。劉亦然則是貪腐乾部的典型,但小說並不把他寫得特別壞,他其實也是一個普通人,曾經有要做一番事業的抱負。小說也寫人的七情六慾,並一點點透示出他的慾望膨脹,直到滑向違紀的邊緣而渾然不覺。他對同雯雯的感情本來未嘗不是男人對漂亮女人的正常喜愛,但任萬能一步步讓他們的關係變得不正常。幹部手中的權力伴隨著慾望是怎麼膨脹起來的,這部小說寫出了相當真實的過程。

西北的作家擅長寫歷史,尤其是以家族、家庭為紐帶的大歷史敘事。鍾平得西北文化地理積澱之便,他的小說描寫家庭、家族的當不在少數。但是,鍾平卻始終有現實關懷,他並不一味深入西北歷史文化中去,而是要透過現實問題來介入歷史。對於他來說,歷史經常是他敘述的背景,他的小說人物所體現出的人文倫理蘊涵,他們腳下的土地,他們置身於其中的風土人情,所有這些都自然而然地引入歷史。這就是鍾平的小說,既寫現實緊急的問題,也有相當深厚的西北文化底蘊所在。

小說以原生茂為切入敘事的視點,這個構思就把塬上的自然地理和文化傳統背景交代出來,原生茂家庭作為小說結構的一箇中心也被確立起來。原生茂早年經歷不凡,一直做到縣人大主任,為家鄉的發展作出了可貴的貢獻。原生茂作為人物關係的背景,他把文化、宗教信仰以及價值肯定都做了恰當的定位。原尚武則表現了新一代有志於環保的幹部果敢堅強的品格,他身上的正能量顯得很充足。由尚青和康文則又帶動起關於20世紀六七十年代知青故事的背景,尚青與康文的感情糾葛顯得十分純真,作者似乎是在重溫已經消逝的愛情,這無疑也是可貴的。為這個時代的情感倫理、為人與人的關係建立起一種肯定的價值。另一方面,小說也寫了另一種女子形象,相比較而言,同雯雯的形象就寫得更富有張力。同雯雯有著美麗的外表,有著不平凡的身世,但她沒有屈服於命運,而是積極去爭取自己的機會,去拓展自己的人生道路。她大學畢業,在環保專業和管理方面顯示出過人的才幹。她的“情商”也很高,她能與任萬能建立起恰當的工作關係,能與好色的縣長劉亦然周旋,她心裡卻更傾向於與正派善良的柯文建立情感關係,甚至不惜以身相許。西北女子的直率伶俐,現代女子的自主與獨立精神,所有這些都顯示出這個人物形象的飽滿豐富和鮮明的個性,是一個能立得起來的人物。

小說中出現的朱䴉是一個意味深長的象徵,它象徵著對美麗環境的渴望,表達了小說中人物與自然的一種關係,小說因此獲得了一種象徵的深度。由此可見鍾平在小說藝術構思方面已經有相當獨到的經驗。

當然,小說在人物刻畫方面還有再挖掘的餘地,比如幾個正面人物,曾智、康文和尚武,他們都可敬可親,但總覺得人物形象有所雷同,且性格張力不夠。或許是他們受到正面人物容易同質化的限制,作者又太欣賞他們,以至於他們的行為方式、語言、人生價值認同都難以顯出有衝擊性的個性。但不管怎麼說,這部作品有鮮明的時代責任意識,寫出了當今西北地區工業化發展帶來的嚴重環境問題,寫出了西北生活的風土人情和現實真實,寫出了一群有生活質感的人物,使這部小說立得起來,在生態文學這一領域,這部小說的影響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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