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非《月落荒寺》——人生是曼珠沙華,也是石蒜


格非《月落荒寺》——人生是曼珠沙華,也是石蒜

魯迅先生曾經說,我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國人,那麼下面可能要寫的將是最壞的惡意揣測。

七年之後,林宜生再見到楚雲,真的是個意外嗎?

如果說一切的偶然都是必然,那麼必然又是什麼?

楊照先生分析海明威的作品曾經引用“冰山理論”,他說,海明威的作品就是百分之十在海平面,剩下百分之九十在海底下。其實,這個理論也可以用來分析一切言有所指的小說,用他講斯泰因分析的立體主義也好,其實好的作品是多稜鏡,真正的百分之九十沒有一個人能夠全面的看到,甚至作者也不行,我們每個人,如果真的要沉到海平面以下去探索一部小說真正的主旨,也只能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部分”,莎翁有一句反之四海皆准的經典—— There are a thousand Hamlets in a thousand people's eyes.


讓我們來看這部小說中隱隱綽綽,就像月光落在荒寺上,有亮處,有暗處,有怎麼樣也看不清楚的地方:


格非《月落荒寺》——人生是曼珠沙華,也是石蒜

輝哥在和楚雲分別前告訴楚雲,父親其實並不是礦難而死,而是身上有三處致命刀傷——這個一閃而過的情節,後面可能會被忽略,但是作為讀者,是不是也曾經有過一絲疑惑,輝哥這個黑社會,真的是白手起家就做到了手眼通天嗎?

難道不好奇到底是誰殺了輝哥的父親?

另外,母親提醒輝哥,妹妹雖然不是親生,但是這輩子只能當妹妹了,他們不能再在一起睡了。

結合前面隱隱約約提到的楚雲的一些經歷,讀者難道不會疑惑輝哥和楚雲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

輝哥沒有死,按照道理來講這是一個大秘密,但是楚雲很輕易地告訴了宜生,而宜生很隨意地告訴了自己那群所謂朋友——其實讀了小說我們都知道,這不過是圈子裡的場面朋友罷了,各自之間都蠅營狗苟,有互相利用的情誼唯獨沒有真正生死與共的感情。

按照正常的邏輯,楚雲是不是有點缺心眼?這波操作很容易導致自己那個神秘的哥哥死無葬身之地,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楚雲也很矛盾,在想讓輝哥死和不想讓輝哥死之間徘徊不定,那就很容易解釋之前朦朦朧朧他提到的楚雲遭受的傷害。

輝哥告訴宜生,楚雲毀容了,七年之後,毀容後的楚雲遮住了半張臉,可是誰知道她到底有沒有毀容?毀容又做了整形到了什麼程度?

七年之後的結局,似乎有點頭重腳輕,哦,就這麼回事啊,就跟多年前分手的前女友又偶遇一樣,宜生甚至帶著一點點的虧心的感覺,不想要楚雲知道自己已經結婚,自己有了妻子。

男人一般有這樣的心理的動機是什麼?——很顯然,已經婚過一次又離了的宜生不是不能結婚,而是,不想和楚雲結婚。怕是這一點,楚雲也是明白的。


看起來馬上就是一個驚心動魄的愛情故事了,但是一切都朦朦朧朧,影影綽綽,不明不白,連楚雲的經歷,也顯得沒那麼必要,小說家到底想要說什麼?


格非《月落荒寺》——人生是曼珠沙華,也是石蒜

主旨就藏在書中科學家提的問題中:

作家也好,詩人也罷,本來他們有義務向我們提供正能量,告訴我們,什麼樣的生活是美好的,是值得過的。但他們似乎更願意在作品中描寫負面或陰暗的東西,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人們閱讀文學作品,是希望從中獲得慰藉、真知、智慧和啟迪,陶冶情操。或者說,我們自己有了煩惱,才會去書中尋求解答。而事實剛好相反,有時不讀這些書還好,讀了以後反而更加苦惱。

或許,這就是屬於小說家的解決之道——這個混亂而無序的世界,這個不夠純潔的世界,這個真正的世界是普通人眼中的“負能量”,索性,我就寫出一種看似安全的,由語言和幻覺所改造的世界,你看到什麼就是什麼,所謂的負面和陰暗被掩藏在海平面那百分之十以下了,然而,那“真正的生活”,我還是要寫出來。

回到最初的那個議題上,如果我們把所有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線索連起來,甚至可以做出這樣暗黑的猜測:


格非《月落荒寺》——人生是曼珠沙華,也是石蒜

輝哥的家庭絕不簡單,母親為什麼要拿掉子宮——最暗黑的猜測:,想生一個輝哥父親想要的女兒,因為她明白這樣家庭的女孩未來要面對的,絕對不是普通女孩的平凡人生。

不知道格非先生有沒有接觸過或者認識過在我們普通人視野裡絕對見不到的那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他或許熟悉京圈的中產階級,所以寫起來得心應手,但是至少,這樣的大人物和這個圈子是有些許交集的。輝哥這樣的人,既然知道有小雙(楚雲的雙胞胎妹妹),就絕對沒有找不到的道理。可以說,楚雲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握中,獵人們可以放獵物出去放風,但是絕沒有理由就此放手給你真正的自由。

這點,楚雲知道,或者她一直隱隱希翼著自由。

這一點,宜生也知道,因為,就像科學家所言,他是知識分子,很敏感。

也不能就此判斷輝哥就是個變態,可能是因為我們對“變態”的認知都是不同的,我們不知道,一個有權勢能做到很多我們做不到事情的人,控制慾到底有多麼可怕,而這種控制慾又可以用什麼樣溫情的方式表達出來。所以,那些驚心動魄的情節,如果是真的,沒準就是這位輝哥自導自演的呢?

宜生很明白,而且,就整個氛圍來講,他也沒有那麼愛。不管對前妻,還是對有可能出軌的對象,他不想瘋狂,只能“難得糊塗”。

記得李誕曾經說王思聰講“啥也不知道的人最幸福”,想來也是如此。我們生活在一個世界,但是又有可能不是一個世界,真正的生活到底是什麼?——也許是,你想要看到什麼樣的生活就是什麼樣的生活。月光落在荒寺上,從不同的角度看到的明亮和陰暗都不同,但願你,看到的是明亮,看到的是曼珠沙華,而不是石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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