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綱曾半調侃地說過一句,“同行才是赤裸裸的仇恨”,也在太平歌詞裡唱過“說相聲的盼著死同行”,雖然是笑談,不過相聲圈裡的傳聞一向很多,就算是侯寶林這樣的宗師級人物,也遭到過同行的“絆子”。
侯大師回憶解放前有一種藝人,專門欺負同行。“欺侮我們藝人的還有一種是同行人。同行中間個別有點名望的人,他惦記著弄外快,起碼要鑽營喜慶堂會。”
這種人靠喜慶堂會發財,欺負同行的手段之一是,自己有了班底兒,能唱點兒、彈點兒,反正場上不會空著,包一場堂會有個固定的價錢。叫堂會的本家另要幾場名角兒,他就另要錢了,這叫“賣單檔”。譬如說本家要一場大鼓,要演員去兩次,白天一次,晚上一次,說兩段。您是唱大鼓的,您要四十元錢,他和本家說時就加上碼了,要六十元,他落二十。到您這頭兒呢?他又跟您直說好話:“您知道,我們沒底兒。您也知道現在這錢難掙,誰多了誰也不跟您要了。怎麼樣?我們也不少給您,您給我們提個成吧!提一成,給您三十六元吧!”
這是明著提成,用錢能解決還不能算大事,還有一種就更陰損了。
比如這家辦堂會的是官面上的人,除了要全臺堂會外,還要外請幾場,譬如說要侯寶林的相聲。這些靠經營堂會從中發財的人就對本家說:“好,我一定辦。他這價目可大點兒,得六十元來一趟,他有點兒不好請。當然您也不在乎,您辦這麼大事兒,還在乎這倆錢兒嗎?不過,話我得跟您說清楚,這事跟我可沒關係,我這兒一手託著兩家。”
他說這話一方面表白自己沒有從中漁利;一方面又讓本家對演員先有個壞印象,你要不幹,他就好整你。然後他又到你這兒用自己人的口吻對你說:“爺們兒,這回有點兒事得求你。北區稽查處處長家的老太爺(或者太夫人)做壽,你得出一場。這可沒有錢。我在這地面上混飯吃,人家管著咱哪!幹咱們這一行,惹得起誰啊!別看他是北區稽查處,你在東城演,你家又在西城住,他管不著你。可他要找你麻煩,東城、西城哪兒他都有人哪,人家處長之間怎麼都好說話,一個電話不就給你找了麻煩了!”
他這麼嚇唬你一通,怎麼辦呢?你要認倒黴呢,你就老老實實去,演完了回來,連車錢都不給。其實這些處長們也給錢,哪怕給半價呢!你要不去呢?那就捅婁子了。
侯寶林大師回憶自己也“”倒了一回黴”。
那次因為沒去唱堂會,得罪了北區稽查處處長。也是該著侯大師倒黴,後來這北區稽查處處長調到西區稽查處當處長了。西區稽查處就在西單白廟衚衕。正好西單遊藝社開張,請侯大師去演,定的是大年初一開張。
春節前幾天,快到開演的日子,西區稽查處忽然派人來通知:“侯寶林不能在這兒演出。”遊藝社的經理著慌了,趕緊請客。就這樣,他們還不放過侯大師。
除夕之夜,突然一夥人闖到侯家,大吵大鬧,要找侯大師算賬。當時侯大師正好沒在家。
同院也有一位說相聲的藝人,那天他扮演了一位“好人”角色,出來打圓場,直說:“侯寶林年輕,不懂事,明天早上我帶他到處裡去給諸位拜年,給你們賠禮。”這當然是一齣戲。經過這個“好人”的調停,這些人也就收場走了。他們臨走時,見侯大師妻子沒有送出去,以為沒人 聽見,走到門口時,那個充“好人”的人就對他們說了一句:“謝謝你們幾位,這就行了,這就夠他嗆了。”這句話一下子洩露了“天機”,原來這出鬧劇是同行人導演的。
其實,侯大師的妻子不是沒有送,她走得慢,剛走到接近門洞時就聽見他們說這幾句話,這才知道他們原來是一夥子,是互相勾結起來整侯大師的。這個秘密被侯大師發現了。
第二天,西單遊藝社的經理特地陪著侯大師到西區稽查處去向他們賠不是,道歉,這才完事。
這件事在我當藝人受過的迫害中來說,算是件大事。後來我讀魯迅先生的書,魯迅先生說:“敵人不足懼,最令人寒心而且灰心的,是友軍中的從背後來的暗箭。”
因此他只好橫站著,而且“瞻前顧後,格外費力”。侯大師嘆息,“我本來不想寫這段情況,可是這是歷史,為了尊重歷史,我還是忠實地記下了它。”
閱讀更多 津沽一頁書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