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五點多，大家都還在睡覺，劉長貴的車廂裡進來了一箇中年男人，披著油膩光亮的軍大衣，走起路來右腿有些瘸，胳膊下夾著一根木柺杖。
那個男的進來後用沙啞的嗓子說道：“對不住了各位，打攪了，都醒醒。”他說話聲音不大，車廂裡的人卻陸續都醒了，交頭接耳說著什麼。
聽聲音劉長貴就知道是鐵柺李來了，常坐這趟車的人都認得這個瘸腿鐵柺李。
他攥著個布帶子，從車廂前頭朝後走，車廂裡的人都自覺準備好了五塊錢攥在手裡，雖然極不情願，待到鐵柺李到了自己跟前，還是都把錢擱到他的袋子裡。
“老李忙著呢！”，看到鐵柺李到了自己跟前，劉長貴主動打了招呼，順帶著把兩張十塊錢的票子擱進那布帶裡，“俺們三個人，還有後面車廂一個，穿藍褂子的，一共四個人。”
劉長貴指了一下自己身旁的劉小山和劉雪村，又朝後面車廂指了指。
“好說好說！劉老闆發財！”鐵柺李邊朝後走邊回他。
等到鐵柺李到了後面車廂一看，整個車廂一片藍色，全是穿藍褂子的，個個都像是剛從藍染缸裡爬出來的一樣。
劉長福看著這個瘸腿中年男人，不知是誰，但是每個人都擱五塊錢在他那個布帶子裡。他心裡也很害怕，掏了身上幾個口袋，只有三塊錢，是臨上車前吃了碗麵條給老闆五塊錢找的零錢。為了防止扒手，七百塊錢整錢被他拿塑料薄膜捆在了小肚子前頭，蓋在褂子下面。
劉長福正在猶豫要不要把塑料薄膜裡的錢拿出來，鐵柺李已經走到了他跟前。看他還沒把錢準備好，鐵柺李站在跟前盯著他。
劉長福哆嗦著搖了一下頭，“俺沒有錢。”
鐵柺李沒有說話，把他那柺杖提起來，頂著劉長福胸口。劉長福低頭看了一下就被嚇癱了，那柺杖一頭安了個兩寸來長的小攮子。
他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也忘了把塑料薄膜裡的錢拿出來。鐵柺李又盯著他看了一會，收回了柺杖，一瘸一拐地繼續朝後收錢。
過了好長時間，劉長福緩過神兒來，慶幸自己沒有把錢拿出來，省了五塊錢可以買二斤豬肉呢。
他起身走到前頭車廂，找到劉長貴他們，聽他們說給了鐵柺李二十塊錢，連他自己的那一份也給了，生氣地說：“俺跟你們說，你們膽子也太小了，白糟蹋了二十塊錢，他問俺要，俺沒給，看他也沒敢把俺怎麼樣。”說著劉長福臉上又有了幾分神氣。
劉長貴馬上制止了他，不讓他再說下去，要他別再回後面車廂，就在他們車廂過道里站著，反正還有兩個鐘頭就到站了。
火車到站後，每個人都背上各自的包裹，準備下車。劉長貴他們每人背一個大布袋子，劉長福背的是兩個大蛇皮袋子，裡面除了被子還有給家裡的跟兒子栓蛋各買的一身衣服。火車門剛打開，還沒等裡面的人下車，外面等車的人就一窩蜂地往上擁。
劉長貴他們好不容易擠了出去，劉長福卻還卡在車門處，大喊劉長貴，讓他們等自己一下，這時候突然感到小肚子地方一陣劇痛，低頭一看，一個十四五歲身子瘦小的男孩，手裡攥著一把小攮子，戳進了他的小肚子裡。劉長福沒有看清那男孩的臉，他們貼的太緊，男孩也沒有抬頭看他。等那男孩拔出小攮子，劉長福才看到那是一把不到一拃長的三角小攮子，鋥亮的黃銅色，拔出來的時候竟沒有帶一絲血。
那個男孩拔出小攮子後直接上了火車。
劉長福回了下頭，看到那個鐵柺李站在車廂一角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閱讀更多 豆閱人生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