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瀋陽後每天都要給她打 電話。有時她睡到中午十一、二點,我就從早上一直打電話打到中午她開機與我說上話為止。
醫生說有半年的期,我想知道她每一天過得好不好。
她與我說的最多的是姥姥怎樣沒有把她照料好,飯做得極不可口,一張口就是對她說教。說叔叔呢,還是休息的時間過來,熬湯、煮麵條,體貼得多,可是也不好總是麻煩人家。
她說,魚缸裡的魚又生了小魚,魚缸滿是氣泡,五彩的。她說,一破裂裡面就是一個小生命啊。我聽著覺得噁心,她繼續說,小生命啊,勃勃生機。
我又問她幹什麼呢,她說她在床上看書。前一次看巴金的《家》,後來再問她,是李涵秋的《戰地鶯花錄》。
她說,相比這本書,巴金的《家》實在太平淡。
我笑,嗯,反正就是你們這種市井小民看的。
在看書這個問題上她又與姥姥大吵一架。
姥姥由於深知她病情的緣故,認為在生命的最後階段是不應該讀這些閒書的。勸我的媽媽與她一起練功,一種延年益壽的氣功。看她已經八十幾歲,還鶴髮童顏、健步如飛。
媽媽說她,你當了幾十年的人民教師,怎麼老了倒搞上封建迷信了。
姥姥說,勸你練功,是為你好。
我媽媽說,不用你為,我也會自己好。
姥姥說,那你自己慢慢好罷。摔門而出。
我媽媽在電話裡學給我聽,你說說她氣人不氣人,真是老頑固,死不悔改。
我說,對對,知道你在養病,還來氣你。
第二天姥姥向媽媽道歉,順便拿來更多與所練神功相關的物品。我媽媽無力抵抗,躺在床上,假裝聽不見另一間屋子裡“做法”的聲音。
她以每兩天一本的閱讀激情看完了蘇青的《結婚十年》和書架裡一本池莉的書後,閱讀量停滯不前。她開始久久的什麼事也不做,晚上由姥姥扶至客廳看一會兒連續劇。與我通電話,與叔叔通電話。
等待著兩件事,等著病好,等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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