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历史以真实——读长篇小说《耒阳儿女上井冈》

历史题材的文艺作品,在作品的真实性问题上,常常引起史学家的异议。近几年历史小说盛行,一般说来,在这种争论中,作家们多半总是处于一种“守势”。主动提出挑战,在占有和研究史料的基础上,对历史问题令人信服地提出新的见解的作家和作品实在是不多见。然而,打开朱文科的长篇革命历史题材小说《耒阳儿女上井冈》(又名《血色幽兰》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人们在赞叹这部史诗性的鸿篇巨制所取得的艺术成就之余,却不能不同时也为作者那种严肃而缜密的史学家眼光和勇于探索、刻意求真的胆识所深深折服。

还历史以真实——读长篇小说《耒阳儿女上井冈》


  一部成功的历史题材文学作品,不能满足于排比史料,以印证和图解某些现成的结论,更不能靠胡编乱造,故作惊人之笔以迎合和取悦读者。它必须建立在作家以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为指导思想,对于所描写的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所作的完整、准确的总体把握上。不掌握对历史人物功过是非的恰如其分的评价,不搞清楚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是无从落笔的。震惊中外的湘南起义是中国革命发展史上有重大意义的事件,起义的巨大成功与战略转移的胜利实现,具有明显的特点和成功的经验。要艺术地再现这场起义,按照本来的面目真实地塑造朱德、陈毅、伍若兰等人的形象,其难度是相当大的。朱文科同志通过艰苦、细致的努力,十分成功地解决了这些问题,提出了不少带有突破性的创见,无疑是值得称道的。

  《耒阳儿女上井冈》一书以大量的确凿有据的史料和实事求是的研究、分析,用艺术的手法揭示了历史的真实面貌,解决了许多史学家长期争论不休的疑难问题。就渗透于作品的艺术构思中的作者的“历史构思”而言,在某种意义上,《耒阳儿女上井冈》确实可以看作是一部颇具权威的史学专著。

  《耒阳儿女上井冈》的史学价值,首先在于它丰富而准确的史料性,而迄今为止史学界关于湘南起义的争论,大半也都是由于史料的混乱。由于小说所描写的是党史、军史上的一个重大事件,作者在创作中力求真实、准确,不带任何偏见,不被先入为主的观点和个人好恶所左右,因此辛勤收集史料和严格考订史实便成了作者的首要工作。事实证明,作者的这一工作是很有成效的。由于分清了真伪,订正了史料,许多长期争论的问题都已迎刃而解。例如,伍若兰牺牲时是26岁吗?几乎所有史料都说伍若兰出生于1903年,井冈山革命博物馆的伍若兰事迹介绍里是这么说的:伍若兰生于1903年,21岁从县女子职业学校毕业,考入衡阳女子三师范,25岁嫁给朱德,26岁牺牲。衡阳女子三师就是中专,伍若兰读书再迟,也不可能20多岁才考中专。因此朱文科同志对伍若兰的年龄感到质疑。采访过程中,通过查阅伍若兰烈士的家谱,走访她的侄儿伍天晓、侄女伍德和等亲属,发现伍若兰真正的年龄是出生于1906年11月,牺牲时年仅23岁。至于为何出现这样的重大错误,可能是因为美国记者斯诺在延安采访朱德总司令时,把伍若兰的年龄记错了,写进了《伟大的道路》一书。此后,所有关于伍若兰的文献就都引用了这个说法。为此,朱文科和伍天晓特地找了井冈山革命博物馆馆长肖邮华,请求在伍若兰的宣传资料中纠正这个年龄错误。再如,黄洋界保卫战那一炮是谁打的?当年,毛泽东同志在词作《西江月》中一句“黄洋界上炮声隆”,让世人记住了这场以少胜多的战争奇迹。那么,这关键一炮究竟是谁打的呢?长期以来,史学界普遍认为是陈毅安打的。但作者从王耀南将军的回忆文章中发现,那一炮应该是陈毅安和刘显宜打的。而刘显宜将军之女刘宏林、刘东林也致信给朱文科,证实了这件事,并邮寄了刘显宜将军的回忆录。此后,作者还远赴井冈山、北京,采访一些党史专家和开国将帅的子女。江西干部学院院长裴鸿卫和井冈山历史研究专家、解放军少将何继明专门就这个历史细节,找朱文科进行了探讨。最终,《耒阳儿女上井冈》采纳了可信度很高的陈毅安和刘显宜共同打炮的说法。

  作者把这许多经过查证的史料运用到创作中去,不仅使作品增强了严肃性和准确性而真实可信,对于湘南起义的历史研究,无疑也是大有帮助的。

  要如实地反映历史,不仅需要有足够的学识,尤其需要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和勇气。长篇小说《耒阳儿女上井冈》让我们认识到,历史是一个客观存在,任何一个历史人物和历史事件都是可以而且应该如实加以描绘的。但是,有些历史作者从个人的好恶出发,或者出于某种“政治”上的考虑,往往对历史事件实用主义地随意歪曲、裁剪,对历史人物或一味苛求、或为贤者讳。《耒阳儿女上井冈》一书所披露的许多并非无关紧要,然而历来鲜为一般读者所知的史实表明,这种不严肃地对待历史的作法,同样存在于湘南起义的历史研究中。值得庆幸的是,朱文科同志在小说中坚决摒弃了这种作法而大胆地秉笔直书。例如,林彪的军事才能无可置疑。耒阳鷔山庙一战,让林彪初露军事天才,一举成名。长期以来,军史界在研究这个战例时,都说林彪当时以一个连打败敌人一个团,也有说打败敌人两个团的。朱文科同志经过查阅一些参加过湘南起义的开国将帅的回忆录,认为林彪当时打败的只是敌人一个营。而且,那一仗的总指挥是徐鹤,参加的农军有两三千人,并非林彪一个连单打独斗。

  小说不是史书,它允许甚至离不开虚构。但是,对照作为小说的《耒阳儿女上井冈》和对湘南起义的历史研究,不难看出这本可以虚构的小说在尽可能地求真,在尽可能地还历史以真实。这是本书的最大成功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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