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疑似病例家屬的自述:爺爺難以確診,全家無法有效隔離

東方網·縱相新聞記者 陳思眾

1月30日,武漢“封城”第八日。幾位身處武漢的新型冠狀病毒高度疑似患者家屬告訴東方網·縱相新聞記者,收治難的問題仍然存在,但社區分級診療制度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現狀。試劑盒不足導致患者無法確診是現階段的最大矛盾。

“封城”後,武漢已緊急開工建設火神山和雷神山醫院。在1月28日的新聞發佈會上,國家衛健委醫政醫管局副局長焦雅輝稱,武漢最早的兩家定點醫院金銀潭醫院和肺科醫院開放床位600張,現在的“10+10”模式共徵用了武漢10家中小型醫院作為定點醫院。

一名疑似病例家屬的自述:爺爺難以確診,全家無法有效隔離

“所有床位加在一起已經一萬多張,可以收治現在的疑似病例和確診病例,包括髮熱留觀待排查的病例。”

一邊是進度不斷推進的新醫院工程,一邊是社交平臺上不斷增加的求助信息。

求助者中,有不少人從外地返鄉,買好了和全家一起旅行跨年的火車票,歡歡喜喜準備卸下平日的重擔享受團圓之樂,但他們遇到的卻是親人離世的哀痛。

他們中有剛畢業的大學生、互聯網從業者,也有本身即罹患重症的患者。在疫情發生前,他們是別人的父母和子女,但現在他們有了相同的名字:武漢新型冠狀病毒高度疑似患者(家屬)。

他們面臨的困境在這些天究竟經歷了怎樣的變化?以下是一位家屬堂本剛(化名)的口述記錄:

1月27日晚上,爺爺病危了。

“爺爺無法確診,意味著我們全家都無法得到有效隔離”

1月19日,媽媽打電話告訴我,爺爺出現感冒的症狀。我平時很關注互聯網上的信息,當時已經陸續出現新型冠狀病毒傳染的相關報道,武漢衛健委也開始通報病例。

爺爺雖說年紀已經80多歲,但平時身體很好,我擔心這是新冠肺炎的前兆。但媽媽說爺爺並沒有其它的症狀,可能只是流感,所以當時我並沒有想太多。

第二天,我從上海回到武漢家中,想給爺爺測體溫,但他說自己沒有出現咳嗽的情況,老人家也比較固執,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我也就沒有堅持。

直到除夕夜期間,爺爺逐漸出現身體發軟、食慾不振、精神不好的情況。

大年初一那天,我強行給爺爺測了一次體溫,發現他已經燒到38度,人的精神也非常萎靡。緊接著我爸才告訴我,他自己前一天也已經有點畏寒了。我給他測體溫,發現他也有發熱的症狀。

當時我在網上看到,如果有這種情況要由個人向社區報告,就立馬聯繫了所在社區並說明情況。

26日早上,我帶爺爺和爸爸去了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做了血常規,社區的醫生說有幾項指標超標,要送大醫院。但我家沒有私家車,而爺爺精神已經萎靡到無法走路去醫院門診。

下午1點半,我打遍了各大定點醫院的電話,均得到只收治對口社區病患的回覆

當天傍晚,我搭表哥的車,將父親和爺爺送到中國人民解放軍中部戰區總醫院的發熱門診,醫生安排他們做了胸部CT,結果顯示爺爺雙肺感染部分鈣化,父親單肺感染。

醫生口頭告訴我們,爺爺和父親都是病毒性肺炎的症狀,急需住院,並在診斷書上寫了“病毒性感染”,但是院方表示病床已滿,沒有辦法入住,還是希望我們能夠回家自行隔離。

一名疑似病例家屬的自述:爺爺難以確診,全家無法有效隔離

受訪者爺爺的CT診斷報告單(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27日早上,爺爺已經完全吃不下東西。期間我打了110,110將我轉接到市長專線,但市長專線回覆稱其只負責上報;打電話給轄區疾控所,工作人員也表示只能上報。

到了晚上,爺爺病情加重,並且出現了病危的症狀,我立馬和社區聯繫。社區派人來了解情況之後,表示會想辦法協調,最後派了救護車過來,爺爺才住進市第四醫院。

我給爺爺送生活用品的時候,整個發熱門診區人依然很多。爺爺與另一名患者同住,所在的樓層並未做絕對的隔離措施。病房裡其他患者也有家屬陪同,還有家屬帶來免疫球蛋白。

我跟朋友打聽下來,現在一支免疫球蛋白可能最高要賣到1000塊錢一支,而且根本買不到。

“連我在內,和爺爺及父親有過接觸的人均已出現腹瀉症狀”

這幾天我有做過心理測試,結果顯示我的心態相對穩定。

一方面,出於職業需要,我常年在國內外網站看各種各樣的案例。另一方面,我在業餘時間也會閱讀心理方面的書籍。這些都讓我能夠以一個比較冷靜的態度處理家裡最近發生的事情。

但從自己的角度出發,我也是家裡的一份子,大家一開始對這個病毒的認知也不足,所以會很憂心。我最擔心的就是家裡的隔離條件不是特別好。

關於自行隔離,醫生給出了專業的建議,網絡上也能查到相關資料。但是對於我們這樣普通人的家庭來說,其實並沒有很好的隔離條件。

我們家的空間只有60平方米左右,但人口比較多,我和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一共五個人住在一起。我們已經儘量幫兩位病人安排了不同的房間隔離,我和我媽媽以及奶奶湊活著睡,但還是不可能具備專業的消毒和隔離的條件。

另外,病人也需要上廁所,尤其我爺爺當時身體已經非常虛弱,所以可能會有大小便在便坑外的情況,我們也每一次都用消毒水和開水反覆地進行沖洗。能注意的地方應該都做了。

其實我從上海回武漢的時候就已經很重視疫情,在車站也有佩戴口罩,並且準備了一些口罩帶回武漢來,在網上又購置了將近400-500個口罩。

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網上購買的現在只到了一批,京東也提不出來貨,所以現在家裡口罩的存量已經不多了,消毒水也不是很充足。

根據醫生的說法,四院沒有做核酸檢測的條件,只能將病人情況上報至市級層面。

一名疑似病例家屬的自述:爺爺難以確診,全家無法有效隔離

1月29日,市民經過已經被封閉的武漢華南海鮮批發市場。新華社圖

我們所在的礄口區離華南海鮮市場不遠,因此“排隊”等待收治和檢測的疑似病例很多。因此,像爺爺這樣的高度疑似病危患者也無法確定確診和轉院的時間。

爺爺無法確診,意味著我們全家都無法作為密切接觸者進行有效隔離,我媽媽每天要出門買菜,我也要去醫院給爺爺送東西,存在傳染給其他人的可能性。

我父親這兩天的體溫在37.4-38.2℃之間徘徊,持續腹瀉、乾咳,正在按照陸總醫院給的方案服用奧司他韋和莫西沙星,收治遙遙無期。目前連我在內,和爺爺以及父親有過接觸的三位親人已經出現了腹瀉的症狀,其中一位已經出現了口苦、無食慾的症狀。

其實我現在也不知道怎麼辦了,但我還是會在社交平臺繼續更新家裡的情況,讓和我一樣迷茫的人收穫一點有用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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