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变动社会下美德的高昂成本:仁学解决的根本问题

有子说“孝悌为仁之本”,孔子也说“做到美德就是亲仁”,孔子自己也讲“我欲仁,斯仁至矣”,这仁真的这么简单吗?大变动社会的生存之道真的那么简单吗?其实不是的,孔子马上来个360度大转弯。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馀则日月至焉而已矣。」(雍也第六)

大变动社会下美德的高昂成本:仁学解决的根本问题

子绝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这就不对了,如果“孝悌”是“仁”的根本,但为什么却是有的人做得到,有的人做不到,其中孔子最得意的弟子——颜回也就只能做到三个月,过了三个月也不行。其余的人呢,也就几天,最多也就一个月。这不对吧,稍微有点学问的人,稍微有点知识的人都会“孝”、都会“悌”。这个根本都能抓住,都能“亲仁”吧。这就出来问题了。为什么只有颜回可以做到三个月,大家知道,颜回是很厉害的。在《论语》里曾有记载,在陋室里,只有“一箪食”,“一瓢饮”,颜回还是很高兴地歌唱。这真正实现了孔子的“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他是真正的君子,是孔子最欣赏的,这种人也就三个月能达到“仁”,过了三个月也不行。这个“仁”到底什么含义,怎么这么难?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有道理的。人人都知道,坚持美德是个人发展的基础,周易就讲“厚德载物”,但是,在大变动社会中坚持美德谈何容易,大家都用权术、谋术来获得利益,处于野蛮生长之中,谦谦君子成为了稀罕之物,正如孔子自己也讲,“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仁与愚在外表在具有相似性,如果没有强大的“好学”,上面我们已经讲过了,这里的好学是“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是指强大的行动力支撑,讲仁具有太高的生存成本,实践者往往难以承受。

因此,在大变动社会中坚持美德,必须要有方法、策略、智慧和权变,否则,所有的美德会转为恶行,就是孔子讲的“六言六蔽矣”,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阳货第十七)

大变动社会下美德的高昂成本:仁学解决的根本问题

美德如何在大变动社会中存在与实现,成为了现代伦理学的基础性命题。

也就是,在大变动社会中,讲美德可能并不会有好结果,

1. 讲仁,会导致愚笨,孔子讲过,“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阳货第十七)唯有上等的智者与下等的愚笨之人是改变不了,受教育也没有用。所有的智慧、认识都是白搭。大家都精明地用权术,你还用诚信,不考虑场合、环境,社会竞争必败无疑;与愚人无异。

这里需要进一步分析,“仁”与 “愚”仅仅是在“好学”上有差别,“仁”与“愚”具有相似点。孔子讲过,“刚毅木讷,近仁”,“木”、“讷”,迟缓为“木”, “鲜言”为“讷”,反应慢,表达不清,这看起来就愚了。如果追求仁的人不好学,不在日常生活中严格要求,不“勤精进”,追求仁就成为愚了,还不如不追求了。

这儿的仁的含义越来越清楚了。其最为核心的意思不是指孝悌,也不是指仁慈或是仁义,而是指内在的人的培养,内在的“大人”能否尽快地培养出来,在纷乱的世界上能否建立自己的内在的标准与价值,这是仁的核心价值之所在。

2. 在大变动社会中,好智慧可能会导致放荡不羁,自认为怀才不遇,侍才傲物,最终可能被社会所迫害。

大变动社会下美德的高昂成本:仁学解决的根本问题

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如果是喜欢“知”,即智慧,但是没有与强大的行动力结合起来,结果是是“荡”,就是放荡不羁。如果有智慧,但是没有“不患人不知已,患无能也”的态度,结果就是“怀才不遇”、“世道不公”、“虎落平阳”的感觉,在行为上也就表现出“玩世不恭”、“游戏人生”。这个在历史上就有很多的故事,如三国时期的杨修、孔融都是在“荡”字上翻了根斗,遭杀身之祸的。现在的很多年轻人也有这样的心态,都是不足取的。

连孔子自己也讲,变得有智慧容易,而有智慧变得愚笨其实很难,“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

3. 在大变动社会中,一味地讲诚信,可能会导致自身发展的断绝,成为偷窃自身发展的盗贼。春秋时期有很多“死士”其实就是这种情况。

大变动社会下美德的高昂成本:仁学解决的根本问题

君子之于天下,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于比。

4. 其他的美德也一样,一味地正直,在大变动社会中,就会变成认死理,就是“绞”,没有权宜变通,这在孔子这里,就属于“小人”,“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

一味地讲勇敢,就会成为祸乱的助推力,子路就是一个明例,孔子担忧不知其死然,最后不幸言中。

一味地讲刚毅,最后也会演变为狂放。什么是“狂”呢,就是脱离自身的现实而自认为高大,了不起。内在的原来是个“小人”,或是“中人”,却自认为是“大人”、“君子”,这就叫“狂”。

因此,在孔子仁学中,以美德对抗大变动社会的挑战只是仁学的原则,是起点,并不是仁学的主体部分,仁学主要要解决的是如何避免坚持美德所带来的六弊端,这才是仁学的重点所在。

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区分美德与恶行的分界线是强大的行动力,即好学。

大变动社会下美德的高昂成本:仁学解决的根本问题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

“仁”“知”“信”“直”“勇”“刚”都是好的美德,但如果只是停留在口头上,不实践,或是实践不讲究方法、智慧、策略,都会转化为六种不好的东西:“愚”“荡”“贼”“绞”“乱”“狂”。

在《论语》的第一篇“学而”中就点出了“好学”的定义,“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学而第一)。这个好学,是和吃饭、睡觉、敏于事、就正道联系在一起的,而不单单是好读书而已。凡是在《论语》中采用定义的方法,必定是孔子仁学或是《论语》编纂者认为确定无疑的,因此在《论语》的解释中都采取与定义一致的解释,而不可另作解释。

这个“好学”就是指强大的行动力。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可谓好学也已矣!」(子张第十九)。这就有点像佛教中的“勤精进”的含义了。

好学者是不常见的。“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雍也第六)。李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先进第十)。也就颜回好学,其他则不能说是好学。而颜回,我们前面看到,是孔子所说的“三月不违仁”的人。可见,“好学”与“不违仁”是联系在一起的。

《论语》在《泰伯第八》也指出美德与恶行是可以转化的,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此章的理解与上文一致。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