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再讓步、一再放低底線時,想過為什麼嗎?

不停讓步的人,會更幸福嗎?

美國心理學家萊斯·巴巴內爾有過個說法:

善良的人害怕敵意,於是用不拒絕來獲得他人的認可。在他們的想象中,只要隱忍對方的惡意甚至找茬兒,就能讓對方滿意了。

大部分友善的女性一輩子都會被痛苦、鼓勵、空虛、罪惡感、羞恥感、憤怒和焦慮折磨。

巴巴內爾給這種病態人格取名為“取悅病”。

大概可以說:

友善是好的,但過於友善,卻不太對。

生怕遭到拒絕,生怕自己得不到認可。

於是這種人很敏感,很容易被人影響。

於是有求必應,不懂拒絕,哪怕為難自己。

自己從不主動去做任何越界或“可能”越界的事。

先得定義下:

“過分友善”,是指那些比普通的友善更周到、更低調、更敏感於外部世界的評價、更膽怯、更不願意表達自我觀點、為他人犧牲自我的底線更低、濫好人到了超越義務的人。

哲學家克爾凱郭爾的朋友說過,他“會被一句玩笑話摧毀”。卡夫卡則說過,“任何障礙都可以將我克服。”

克爾凱郭爾是超虔誠的基督徒。他受到的宗教壓力很大。卡夫卡則受到了父權方面的壓力。

大體來說,這類“過於友善”的人,應該在精神上受到一個社會性的壓力,而逐漸在自我與外界的選擇判斷上產生變化。

也就是說,面對“我的價值”和“社會/他人/集體/外界的價值”之間,很容易傾向後者。

這也可以理解:在物質世界生存,社會大合作的前提下,“利他”是獲得更好物質條件的基本方式(無論勞作生產、商務買賣還是公共服務)。

於是,大家很容易接受“我的自我判斷是無價值的→只有滿足了公共利益以利他為至上,才能夠有好的物質生活→獲得他人承認才是人生的價值所在”。

等一個人把“自我價值”壓到最低,把“他人價值/公共觀點”抬到最高之後,就會因為不願意悖逆他人,被迫無限制放低自我底線。

於是就顯得沒有底線、過於友善、被別人一句話就惶惶不安了。

於是更容易變得過分友善,或者被迫假裝友善,容忍他人的惡意甚至找茬。

這是個死衚衕:

已經得了友善病的人,無法解脫出來。

因為他們沒機會去理性思考“我的自我價值認定是否過低了”,因為這麼做本身,就違背了他們將公共利益高於自我價值的設定。

他們作繭自縛,只能變得越來越低調,一再降低自己的底線。

想克服這點,需要想明白兩件事。

其一,對大多數外在惡意而言,你所做的讓步與犧牲,並無法讓試圖找茬的人們感到滿意與歉疚。

因為並非每個人都對等地具有同理心。

有同理心的人,最初就不會來找茬;會對外咄咄逼人的人,更類似於見血鯊魚,謀求的是進一步傷害。

你讓步了,也只會招來變本加厲與得寸進尺的找茬兒。

所以,不要在口是心非之間保持一再讓步,不必太去附和公共認同——在不違反公共認同的底線下,你是可以自由地,不那麼友善的。

其二,對大多數所謂的善意,也不要一再放低自己。

七年前吧,有位記者採訪我。劈頭就問,我是否對某協會不滿,我說沒有。

他問我既然如此為什麼堅持當自由撰稿人,是不是覺得生活很艱難,我說還好啊。

他問我有沒有固定伴侶,是否伴侶覺得我很沒有安全感,我說我家那位還挺喜歡我的。

他就問我是否覺得自己鬱郁不得志,我說其實沒多想這個。

總而言之吧,說到後來,這位記者估計是忍不住了,就說:

“你總有哪裡覺得不平吧?我可以幫你說出來的。”

這種心態很典型:許多所謂外來的善意,其實並不瞭解你。

他們只是把你想象成某個形態,然後便將自己想要做的事,強加於你。

那些酷愛積極干涉他人的心態,其實很多底子裡是這樣的:

並沒在乎對象需要什麼,只在乎自己想象中對象需要什麼。

許多好心人辦壞事,許多“我是為你好啊”的父母們,其實都是這樣。一邊用干涉他人滿足自己想象出來的需求(而非當事人實際的需求),一邊唸叨“我都是為了你好!”

哪怕他人是善意的,最後如果辦了壞事,也是不對的。

許多人放低自己的底線時,甚至只是下意識地做了,從沒想過為什麼。

所以,時不時想想這點:

人願意展示善良,歸根結底,是為了融入某個社交體系,與他人有更持久的合作。

長遠來看,是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

時時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自己的讓步是能獲得自己想要的,還是會徒勞無功地給自己帶來傷害。

想一想周遭那些逼自己讓步的所謂善意,有多少是真正瞭解你需求給出的善意?

如果害怕拒絕,許多時候可以選擇沉默——沉默是檢驗善意最好的手段。

真瞭解你的人,會在你沉默時懂得讓步;而看見你沉默,依然喋喋不休逼迫你的所謂善意,其實骨子裡很容易蘊含著惡意的操縱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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