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隻愛小男孩的天才畫家,殺人越獄後,只能用畫贖罪

1606年5月,羅馬城內瘋傳著一則可怕的消息:

主教的寵兒,藝術界的天才,大畫家卡拉瓦喬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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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你會問,卡拉瓦喬何許人也?他是17世紀羅馬最偉大的畫家之一,這幅被後世不斷臨摹的《捧水果籃的男孩》,便是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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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水果籃的男孩/卡拉瓦喬/1653年,無論如何也看不出這樣風格的畫家竟然是個殺人犯。

但如果你回到17世紀的羅馬,隨便在街上抓個人問:“你認為卡拉瓦喬是怎樣的人?”,你更有可能聽到這樣的回答——“他是個囂張無恥的惡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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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瓦喬的自畫像

所以卡拉瓦喬究竟都做了些什麼,

讓羅馬人對他又愛又恨?

一畫成名

1592年,父母雙亡的卡拉瓦喬隻身一人來到了羅馬。居無定所的他過著飽一頓飢一頓的日子,在各個畫室裡打打下手,等候著屬於自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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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羅馬眾多“小弟”畫家之一,卡拉瓦喬顯然比所有學徒和助手都要出色。

事實證明,就算你只是替補,也要認真對待自己上場的每一分鐘。學徒的日子裡,卡拉瓦喬畫了一張水果籃,可不同於其他人,他畫的水果沒加任何“濾鏡”,該盛開的盛開,該腐爛的腐爛,因而無比真實,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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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欲溢出的葡萄串、蟲蝕腐爛的葉果、竹籃底的陰影,似乎想告訴你,下一秒籃子就要掉下來了,趕緊把它推進去

在那個畫畫一定要美顏十級才能過關的世界裡,卡拉瓦喬劍走偏鋒,用快要從畫裡溢出來的“寫實”手法,征服了整個羅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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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人能將水果畫得這麼真實——連腐爛之處都不放過!

遇見伯樂

一畫成名的卡拉瓦喬被當時藝術圈的大人物——紅衣主教德爾蒙特一眼看中,主教以超低價買下了卡拉瓦喬的兩幅畫——《老千》和《占卜者》。要知道,主教是全羅馬排名第一的藝術藏家,還是畫家行會會長,被他看中,那前途是不用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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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老千》十分滿意的主教

卡拉瓦喬為什麼能得到主教這樣的賞識?因為他對明暗光線的把握實在是太過精準,又十分擅長捕捉故事中最精彩的瞬間,筆下的人物好像都是動起來的。設想一下,身處17世紀,卻有人能夠讓你看一場精妙絕倫的電影,任誰也覺得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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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瓦喬《老千》/15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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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牌少年似乎感覺自己勝算十足,卻沒看到身處黑暗的窺牌人;對手正打算從身後抽出作弊的梅花,下一秒,究竟是穿幫還是如願以償,給人留下無限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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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卜者》:神秘的吉普賽女郎順著貴族少年的手掌預測他的命運,他的眼神完全專注於女郎的臉龐,卻看不見吉普賽女郎偷偷把他的戒指“順”走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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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教越看越喜歡卡拉瓦喬的畫,乾脆直接讓小畫家搬進自己的宮殿裡。他向卡拉瓦喬保證,這兒不愁吃穿,要啥有啥,你還可以帶著自己的朋友一起住進來,我都無所謂,只要你能畫出像《捧水果籃的男孩》裡那樣的美少年,一切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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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窮困無名的小畫家在羅馬的藝術界裡,終於擺脫了替補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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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瓦喬不負主教期望,找來自己的朋友們做模特,曾經出演《捧水果籃的男孩》的馬里奧、與他一同“入宮”的西西里島小畫家明尼蒂,甚至是卡拉瓦喬本人,一一都變成了他畫筆下微醺的小酒神巴克斯,或是彈魯特琴的少年,個個肌膚吹彈可破,溫柔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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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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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臉頰潮紅的音樂家紅腫著雙眼;最左邊的丘比特伸手摘葡萄,而他身後的少年其實就是卡拉瓦喬自己,似乎因突然闖進來的畫外人受到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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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神巴克斯》/c.1596:酒神巴克斯化身初嘗佳釀的少年,一隻手捏著葡萄酒杯,向畫外人伸去,微微翹起的嘴角似乎欲要邀請你一同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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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蜥蜴咬的男孩》/c.1594-1596:耳後彆著花朵兒的少年不小心發現了蜥蜴,驚嚇的瞬間被畫家完美捕捉,而蜥蜴似乎下一秒就要朝著畫外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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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埃及路上的休息》:柔光靜靜打在天使的小腿和肩胛骨上,任誰也不忍打擾逃亡過程中難得的寧靜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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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0年,卡拉瓦喬受到委託,要為聖王路易堂畫兩幅宗教畫。要知道當時能為教堂畫畫,那是莫大的榮耀。卡拉瓦喬自然是超綱答題,以他對光線的真實感悟,畫下轟動全羅馬的《聖馬太殉難》和《聖馬太蒙召》,他也因此真正地迎來了第一個事業巔峰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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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馬太殉難》:此畫一出,當時的羅馬分成兩派——一派是無法接受宗教畫被如此超前畫法“侮辱”的保守人士,另一派則是被卡拉瓦喬的明暗畫法震驚不已的年輕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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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馬太蒙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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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萊塢電影般的打光方式,讓人的注意力順著耶穌的指尖望向聖馬太的臉上。

對於卡拉瓦喬來說,世間本來就沒有百分百的光明。有了陰影,有了黑暗,光明才顯得更加真實。畫家把他堅信的真理運用在了自己的畫中,為當時羅馬的宗教畫帶來全新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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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卡拉瓦喬徹徹底底擺脫替補的位子,一舉變成前鋒。年輕的畫家們開始效仿他,教會和貴族紛紛用高價買下他的作品,卡拉瓦喬這個從“小地方”來的畫家,一時風頭無兩。

雙重人格?

然而隨著卡拉瓦喬的名氣漸漸變大,羅馬人民也很快發現,這顆藝術新星暴躁易怒,情緒捉摸不定,似乎有著古怪的雙重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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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瓦喬經常與人一言不合就起衝突

卡瓦拉喬不斷惹是生非——今天在酒館裡群毆,明天佩戴刀劍上街;到處唱衰模仿自己的同行,沒事砸砸房東的玻璃;甚至斗膽辱罵警察,被抓進監管所是家常便飯——短則幾天,長則數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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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血是家常便飯

親眼目睹過卡拉瓦喬這些行為,就怎麼也無法把他和那個畫出溫柔美少年的天才畫家聯繫在一起。他的鄰里畏怕他,羅馬政府憎惡他,同伴不理解他,只有他的“金主爸爸”們——那些教會權威、上流貴族,還毫無底線地包容他…實在是千人心中,就有一千種卡拉瓦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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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瓦喬對此毫不介意,日日夜夜混跡於羅馬街頭巷尾的他早已看慣了人間百態。神聖的,骯髒的,陰暗的,光明的,卡拉瓦喬把眼中世界的千種樣貌,忠實的描繪在自己的畫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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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與歌利亞》:卡拉瓦喬的畫作中擁有殘酷的真實性,讓人不敢直視,生怕只要盯多一秒,內心的醜惡就會被狠狠剖開,暴露在光明之下。

可是隱藏在內心的陰暗面卻最終沒能按捺下去,衝破畫布,暴露出來。1605年,卡拉瓦喬終於幹了一票大的——這一次,他殺了人。

有人說卡拉瓦喬是為了一個妓女爭風吃醋,錯手殺了人;有人說是對方先動手,卡拉瓦喬不過是自我防衛;又有人說這位偉大的畫家,其實早已精神失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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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卡拉瓦喬殺人的事件眾說紛紜,但孰對孰錯,恐怕只有卡拉瓦喬和逝去的亡靈才知道了。

這下子,卡拉瓦喬的那些隻手遮天的貴族朋友們也沒轍了。羅馬當局立刻發出懸賞令,凡是能抓到卡拉瓦喬的,重重有賞。無論畫家是生是死,能提頭來見是最好不過的了。然而開掛的人生彷彿不需要多解釋,這位瘋狂的畫家拍拍身上的塵,背上自己的畫具,瀟瀟灑灑開始了逃亡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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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死金牌



卡拉瓦喬逃亡的第一站,是那不勒斯。到了那裡,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庇護人——當地聲名顯赫的科隆納家族。憑藉著科隆納的強大勢力,卡拉瓦喬安然度過了在那不勒斯的日子。這個時期的他,創作出了驚豔至今的《七善行》,用一幅畫講完了七個故事。這樣一件燒腦神作,讓這位逍遙法外的畫家添上傳奇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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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瓦喬竟然做到“七合一”——喝水、收留、贈衣、探病、埋葬、餵食和探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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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女為身處監獄的老人喂汁水;而上方聖母與天使們目睹著這一切,更添神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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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幅《七善行》完成之後,整個那不勒斯都被卡拉瓦喬出色的敘述能力和構圖天賦給折服了。但由於吸粉能力太強,擔心樹大招風的畫家迫不得已又開始了他的逃亡之旅。這一次,卡拉瓦喬“巡迴演出”的第二站,在馬耳他島。

卡拉瓦喬的運氣似乎還沒敗完,來到馬耳他島,他又找了個新的庇護人——馬耳他騎士團。為了加入騎士團,卡拉瓦喬破例為團長和他身邊的左右手畫肖像畫,又創作一幅能夠讓所有騎士都震驚的畫作——佔據教堂整個東牆的《被斬首的聖施洗者約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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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團團長很滿意這幅畫,立刻把卡拉瓦喬升為騎士團的官方畫家,賜予他騎士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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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斬首的聖施洗者約翰》:巨大的畫幅讓殘暴的場景更加逼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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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翰被斬首而留下的血,其實是卡拉瓦喬的親筆簽名。這件畫作也是卡拉瓦喬唯一簽名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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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蒙難而流下的鮮血幾欲滴出畫布,聖徒們由此感受到卡拉瓦喬畫筆之下的神聖與殘酷,而凡人只能抬頭仰望,卻無能為力。

一雙神吻過的手,一支天賜的畫筆,一顆無畏的心,讓卡拉瓦喬成功從一名人人喊打的殺人逃犯,變成了萬人敬仰的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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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停止的動盪



就當生活迴歸平靜之時,畫家那顆躁動的心又按捺不住了。這次,他竟然襲擊了團裡的其他兄弟!憤怒的騎士們把他逐出團,關進了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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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被襲擊的騎士,日後成為了卡拉瓦喬的仇敵

然而區區手銬,哪能阻擋卡拉瓦喬?



有人說卡拉瓦喬是被團中與其交好的騎士救出,也有人說是他那些勢力極大的羅馬朋友們派了救兵…但無論如何,卡拉瓦喬這個似乎被上天眷顧著的“混蛋”,越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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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沒有一處地方是安全的,他的人生似乎回到了初初抵達羅馬時那樣,混亂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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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在外的卡拉瓦喬受到了來自騎士團和仇家的奪命追殺,他深深地感覺到,除了羅馬哪裡都不安全,可是怎麼安然無恙地回到羅馬呢?卡拉瓦喬再次執起自己的免死金牌——畫筆。在1610年,他畫下了一幅《手提歌利亞頭顱的大衛》,這一次,他化身被斬首的惡人歌利亞,表達對過往罪行的懺悔。

毫無疑問地,他贏得了珍貴的赦免權,他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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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提歌利亞頭顱的大衛》:大衛劍上的“謙卑征服高傲”,或許是畫家對過往惡行的懺悔。

然而卡拉瓦喬的好運氣,這一次徹底用光了。得到赦免權後的他馬不停蹄地趕回羅馬,卻在途中因染上熱病,在回故土的路上孤獨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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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瓦喬一生雖然短暫,絕對是精彩非常,他是雙手被上帝吻過的天選之子,卻也是萬人眼中不折不扣的“混蛋”。對他來說,世界本就神聖又骯髒,就如同寄生在自己身上的光明與黑暗,並生共存,而他不過是把塵世間湧動著的慾望、生死和苦痛,一一塗抹在了畫布之上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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