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
“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
一边是西装革履、中气十足的葛优大爷，一边是耳熟能详的儿歌。
两者叠加，显得格外魔性。
实不相瞒，早在几个月前我就已经被影院反复播放的这段预告片给洗脑了。
再加上，它又是近期最具贺岁片气质的喜剧电影。
就个人而言，我对本片可谓期待已久——《两只老虎》
再打眼一看，海报上的其他主演也是“来势汹汹”：乔杉、赵薇、闫妮、潘斌龙、范伟。
这些演员凑到一起，简直就是“喜剧天团”。
而这堪比贺岁片的豪华阵容，只是电影藏在海报中的第一重惊喜。
“你要多少钱来着？”
“一百万。”
“能商量不？”
“那你得说个数。”
“两百万。”
听到这里，正在埋头嗦泡面的绑匪傻眼了。
这年头，听说过誓死反抗的、哭穷的、求饶的，还真就从没见过反向砍价的人质。
这段不走寻常路的对话，揭示了二人之间的关系——
绑匪是弱，人质是强。
为了拿到200万赎金，绑匪不敢用武力欺压人质也就算了，居然还得给对方当牛做马，
这就达成了人物关系的错位和荒诞的喜剧效果，这便是本片藏在预告中的第二重惊喜。
光有惊喜还不够，还得看故事本身。
本片剧情并不复杂，概括地说就是铁憨憨劫匪余凯旋（乔杉饰）遇上了精明资本家张成功（葛优饰），套路不成反被套路。
一来二去，余凯旋不仅把自个儿老底交代的一干二净，还被迫答应对方三个要求，差点没被整破产。
更有趣的是，在这段从“完成任务”到走向“相互救赎”的旅途中，两个原本陌生敌对的人，关系逐渐变得微妙起来。
被绑架之后，张成功提出的要求分别对应着他一生中的三大遗憾——
爱情、友情、亲情，层次分明。
周原（赵薇饰），一个落魄的三线女演员，勉强只能在圈子里混口饭吃。
多年前，她与张成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
当时，周原已经答应退圈陪在他身边。
可对方却不相信上有人会真心待他，还不断质疑她的付出，二人最终悲剧收场。
在余凯旋找上门时，她正因为哭戏不够动人而被导演大声呵斥。
在片场休息的她对凯旋捏造的故事信以为真，以为张成功在临死前幡然悔悟。
在剧烈的情感刺激下，原本还入不了戏的她一下子像打通任督二脉，
愣是把一段三流狗血戏演出了爱恨交织的复杂质感。
等到戏演完了，她也顺带得知了真相。
几番挣扎过后，周原还是选择对凯旋吐露心声，让他能够顺利交差。
Mission One，完成。
范志刚（范伟饰），和张成功有着过命交情的昔日战友，结果两人却因为区区五千块反目成仇。
如今，为了弥补心中亏欠，余凯旋陪着装聋作哑的张成功一起来到盲人按摩馆。
而这一段，无疑是全片的高光时刻。
明明当初张成功并不缺钱，却不肯伸出援手，间接导致了范志刚的失明。
倘若，要问他是否怀恨在心，结论毋庸置疑。
就像他故意用三倍力气给张成功按摩，既是试探，也是一种发泄。
可若要说他心中只有恨，那又把人心看得太肤浅。
他一边按摩，一边絮絮叨叨，看似只是按摩师对客人的客套，实际上字里行间都是真情流露：
“我没事的，瞎了也挺好，就看不见自己老了的模样。”
“肌肉这么硬，颈椎不好吧？”
“平时肯定有很多心事吧？”
“你还是太瘦了，多吃点。”
言语中有怨恨更有无奈，还透露出几分不自觉的关切。
相比之下，躺在按摩床上的张成功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湿了眼眶。
而小孙子趴在床底偷看主角落泪的桥段，则是片中情感处理相对克制和巧妙的一处。
他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打破二人之间的平衡，让这对“相爱相杀”的老战友再度连接起来。
一个羞愧难当，另一个就态度暧昧。
眼瞎却心明的范志刚既不谴责，也不说原谅，权把对方的内疚视作惩罚——
“爷爷，那个爷爷哭了。”
“没事儿，疼的。”
由此可见，人性从来不是一道可量化的简单方程式，而是世上最弯弯绕绕、足以难倒无数天才的悖论。
要想破解这道难题，也只能靠时间。
最后，还剩悲剧意味最为浓厚的亲情线。
在青梅竹马彩霞（闫妮饰）的讲述中，一段埋藏多年的往事被揭开。
当年，父亲为了让出身不好的儿子有机会参军，不惜跳崖自杀。
以“命”换“前途”——这既是张成功一辈子也偿还不了的恩情，更是一笔不愿面对的债。
为此，他再也不敢回到伤心地，只把这段往事连同记忆中的八音盒一起埋藏。
这条线上既有父与子的情感揭秘，又点出命运弄人的戏谑感，这本是提高审美情趣和拔高立意的大好机会。
可惜的是，导演似乎是在刻意避开剧情的深刻化，无论是父子情还是竹马情，都点到即止。
唯有彩霞在悬崖边隔空对着张成功搔首弄姿的一段，还保留有近乎诗意的质感。
在剧情推进过程中，角色的背景故事逐渐完善，人物内核随之丰盈。
直到三线合一，‘张成功”这个人物的情感张力得到完整的收束。
同时，也意味着这段似敌似友的短暂羁绊即将走到尽头。
在凯旋回来的路上，张成功消失了，只在泳池边留下一把能够打开“宝藏”的钥匙。
故事说完了，接着再来聊聊老戏骨们的表现。
比如赵薇，那段情感大爆发的戏中戏瞬间让我想起了《画皮》 。
《画皮》
她的哭戏，仿佛有种将人拉进她内心世界的魅力。
而她的每一滴眼泪和每一抹苦笑，都是记忆中那段孽缘在不断蚕食内心的最好证据。
至于葛优，大概只有葛大爷才能把这样精明冷漠的自私鬼演出几分讨喜的意味。
靠的，正是他不动声色的演技。
正如导演本人对乔杉的评价，他在表演喜剧方面确实收放自如。
其优点在于自带话剧式的夸张，又不失朴实憨厚。
比起大鹏刻意扮土、扮丑，使劲儿把自己往底层人物靠拢，乔杉在演绎小人物时倒显得如鱼得水。
尤其是这趁着微醺给自己壮胆的猥琐神态，再加上又怂又贱的表情，简直演活了余凯旋这个欺软怕硬的憨憨。
范伟，当之无愧的全场最佳。
尤其是他听到凯旋要投资他开1000家按摩馆时。
就算隔着墨镜，观众都能从不断颤动的眼皮中感受到他内心的狂喜和激动。
前有程煜在《老酒馆》中靠鼻孔抢戏，现在又有范伟老师靠眼皮子飙戏。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然而，电影并非完美无缺。
在我看来，它还是有许多不足之处。
比如，主角二人的对话鸡汤味实在太浓，动不动就要甩出几句金句：
“人生就是一个字，能过则过。”
比如，
人物设定要么过度戏剧化，要么空洞单薄。先说张成功。
其人物设定甚至有些前后矛盾。
在周原的描述中，他明显是个性格极端冷漠自私的人。
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最爱的女人和战友。
换句话说，这就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可就是这样性情恶劣的混蛋，偏偏对平白无故绑架自己的劫匪如此友善慷慨。
当然，这也可以解释成因为凯旋救了他一命，所以心存感激。
即便如此，人物的情感转折依然相当突兀。
从他的言行中，你竟然看不到一丝过去那个“张成功”的影子。
人设矛盾、内心情感转变突兀，这就导致葛优在塑造角色时略显生硬。
回想一下，他在《我和我的祖国》中仅用20分钟就把一个外表油腻，内心纯善的司机塑造的如此真实动人。
原因很简单。
因为故事走向合乎逻辑，人物的一言一行都发自内心情感，而不是被编剧强行推着走。
人物，是故事的核心。
同样，也只有好的故事才能激发出角色的内在光辉。
再说说另一个主角。
众所周知，塑造角色最忌讳的就是假、大、空。
不得不说，“余凯旋”堪称精准踩雷。
塑造某个对自身命运掌控无能的小人物，再试图描写他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这既是荒诞喜剧的惯用手法，也是最容易引起共情的切入角度。
举几个例子——
《无名之辈》，两个没文化的憨贼走投无路，才动了抢钱做生意的心思；
《少年的你》，陈念（周冬雨饰）为了走出校园霸凌的泥潭，小北（易烊千玺饰）则是为了保护她，两人被逼无奈才试图串通掩盖罪行；
《受益人》，吴海（董成鹏饰）杀妻骗保是为了攒钱换房子，让儿子不至于病情恶化。
换句话说，要让善良之人作恶，背后往往有个难以抗拒的推动力。
唯有如此，人物动机才称得上合理。
顺带，观众还能体会到人性被现实压迫到极致的残酷，以及情感张力爆棚的戏剧性。
为了达到类似效果，编剧特意给乔杉安排了一段挺惨的经历。
他被塑造成一个“三无人员”：事业不成、情感不顺、前途不明。
那么问题来了，他策划绑架案的动机何在？
表面上，他是为了让和富二代跑路的女朋友后悔，想用“一夜暴富”证明她的短视。
然而，女朋友从头到尾都没多大存在感，两人的感情好像也不过如此。
换一种假设。
就当他是单纯图钱，只为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可实际上，他又不曾展现过心中的物欲，中途甚至差点放弃绑架。
这么说吧，他对待“绑架”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一旦弄清楚以上事实，就会发现许多情节根本经不起推敲。
比如，凯旋一开始还因为不小心露脸而威胁对方：“这下，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可再到后来，他干脆放弃隐瞒身份，大大方方和周原等人接触。
对于真正的绑匪来说，他的每一步“神操作”无异于把自己置于险境，甚至是死境。
缺乏真正的困境、没有合理计划、没有说得通的内心转变，观众很难和这样的人物产生共情。
于是乎，小人物对自身命运的反抗成了瞎胡闹。
最后，结果自然只有一个——
所谓“荒诞”的内核被彻底抽空，只剩下“荒唐”。
抛开以上缺点，《两只老虎》依然是部合格的喜剧电影。
我们对它要求苛刻，只因本片拥有如此豪华的配置，又有英皇团队的幕后支持，它本可以更好。
最后，依然期待葛优的下一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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