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無意中看到一個帖子，講的是《還珠格格》第一部裡，某個被許多人遺忘的情節。
當時，乾隆帶著一群人微服私訪，無意中撞見拋繡球招親。
那位小姐姓杜，生得花容月貌，此刻正盛裝打扮，手捧著繡球左右徘徊，臉上還透著隱約的憂慮。畢竟這一拋，自己的下半輩子就被決定了。
按照規則，搶到繡球者，立刻就能與杜小姐拜堂成親，只在年齡和婚姻狀況上做了要求，貧富貴賤則忽略不計。
杜家甚至早就備好了禮堂和喜宴，只等繡球一拋塵埃落定。
趕上這樣的熱鬧，小燕子當然要摻和進去。
她把繡球踢向永琪，惡作劇一般的，要把這位杜小姐配給他。現場你踢我避、你搶我奪，在一片混亂中，繡球竟直通通落入一個乞丐懷中……
杜老爺白了臉，不由分說宣佈婚事作廢。
原來，那乞丐是個窮酸書生，名叫齊志高。他飽讀詩書，但只中了鄉試，之後便屢戰屢敗，家中有臥病老母和年邁祖父，已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站在父親的角度，杜老爺的反對是情有可原的。
既不忍心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吃苦，也不甘心拿真金白銀去接濟。
小燕子卻被這赤裸裸的“嫌貧愛富”激怒，立刻女俠附身拔刀相助，還把皇帝乾隆也拉了進來，算是借權勢逼杜老爺就範。
後來，倒也得了暫時的圓滿結局。
杜小姐似乎對這眉清目秀的書生有意，杜老爺也被皇帝的身份震懾，對這位女婿高看一眼。
但往後的故事，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那位屢次落敗的書生，有沒有金榜題名？杜小姐能不能經受苦日子的磨礪？夫妻感情會不會被雞毛蒜皮耗盡？
小燕子考慮不到那麼多，她自由率性慣了，求的是恩怨分明，要的是快意恩仇。
但如今的我們、結婚生子的我們、被柴米油鹽折騰的我們，卻不由自主地操心起了所有的現實問題。
2
類似的事情，小燕子幹了不止一次。
比如香妃的出逃。
最早時，紫薇並不想摻和。畢竟那是父親大人的後宮，於情於理，女兒和兒媳都不該插手。
更何況這還關係到了大局穩定，而太后皇后與容嬤嬤都虎視眈眈，就等著抓二人的錯處呢。
生活在深宮高牆內，可不得步步警醒小心翼翼嗎？
可小燕子不這麼想，她有自己的一套羅輯思維，勇字當頭，情字為先，根本不在乎什麼規矩或規則。
她甚至對紫薇提出質疑：當了格格，你就變了！
說實話，假如不是小燕子認了蒙丹做師傅、假如不是小燕子躍躍欲試，紫薇爾康永琪等人，倒真未必會冒著巨大風險去成全一對苦命鴛鴦。
因為他們都受過最正統的教育，思維方式是成年人式的冷靜客觀：會審時度勢、能分析利害關係、懂得理性與剋制。
小燕子的存在，其實也從某些方面激發了他們的少年氣，露出人性中瘋狂卻天真的一面來。
後來的故事，如她所願。
含香在眾人的幫助下逃離皇宮，愛情得了個善始善終，但一群人卻顛沛流離，幾乎打碎了好不容易才得來的一切。
也有人懷疑香妃的幸福。
因為種種跡象表明，蒙丹性格狂躁做事偏激。於長久的婚姻而言，這無異於可怕的危險因素，只怕脫離風花雪月後，含香以為的愛情會碎成片。
小燕子很可能是好心辦了件壞事。
就像前面的杜小姐那樣。
缺乏理性分析之下的感情用事，未見得是真正的幫忙。
因為生活遠比一腔熱血要曲折得多、複雜得多。
3
小燕子“人設坍塌”，是近幾年的事情。
看著《還珠格格》長大的80後90後們猛然回頭，卻發現曾經驚天動地的故事變了味。仔細推敲細節後，忍不住人人都發出一聲感慨，“三觀不正！”
小燕子一出場，就是個“江湖女騙子”的形象。她跟著柳青柳紅兄妹倆合夥賣藝，拿今天的話來說，就是典型的“托兒”。
不過，這都無傷大雅，只是迫於生存的無奈之舉。
但她冒認父親，為了一時的享受而“稀裡糊塗”做了格格，可就被上升到了人品高度。
當時，小燕子有過這麼一段心理活動。
“紫薇，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這麼做的，只是當格格的滋味實在太好了！有一個皇上做爹，被寵愛著，實在太好了！我實在受不了這個誘惑，你先讓我過幾天格格的癮好不好？”
你可以用“無知者無畏”來形容那一瞬間的貪念，也能理解為缺愛女孩的一時糊塗。但這多少能夠證明，小燕子藏了私心和私慾，在某一瞬間覬覦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那可是結拜姐妹期盼已久，甚至關乎性命的東西啊！
紫薇為此而悲痛欲絕，差點慘死在官兵手下。
所以，有人開始把小燕子稱作“心機婊”，只覺得童年的自己瞎了眼。
如今講起來，似乎三觀盡毀，不由要對整部劇都重新審視。
4
20年後，我們猛然發現：小燕子簡直是個闖禍精，而且還作天作地，三番兩次地惹麻煩搞事情。
她不學無術、性情剛直而倔強，明知自身處境，卻偏偏不肯認真學習，對融入皇宮報著某種牴觸情緒似的。
長大後的我們，不由要為五阿哥委屈。
他是皇帝最器重的兒子，未來可能會坐擁江山位達至尊。
但為了小燕子，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子委曲求全，辛辛苦苦編一本成語辭典、盡心盡責地教學，可對方卻學得三心二意，根本理解不了他的用心良苦。
更別提那些泡花瓣澡、捉鸚鵡、放煙花、喝酒鬧事一類的荒唐行徑了。
換句話說，這是典型的拎不清，跟時下流行的豬隊友差不多。
當年的偶像濾鏡被時光磨平，事情就偏向了相反的另一面。
可是，小燕子真有那麼不堪嗎？
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但這一系列的“幡然醒悟”卻讓我想到另外一句話：人是具有兩面性的，A面與B面並存，才是完整而真實的人。
小燕子的那些缺陷，其實正與優點相對應，是一體兩面無法分割的。
她俠肝義膽，所以才學不會明哲保身，忍不住要才一次又一次地多管閒事；
她招搖撞騙，卻努力養活著大雜院的老老小小，並且毫無怨言，貧瘠的日子過得快快樂樂；
她沒規沒矩，不懂尊卑之分，所以心裡萌生著最原始的平等意識，對太監宮女都寬厚仁慈；
有血有肉的小燕子，本就是長處和短處共存，缺點與優點齊飛的。
其實這也是大多數凡人的模樣。
5
20年前，我們只看到小燕子的“光明面”。
彼時年幼，對世界與社會懵懂不知，那個“肆無忌憚”的小燕子，能讓我們看到真善美，同時也釋放著某種對“自由”的渴望。
其實多年後再看，我依然認為，小燕子瑕不掩瑜。
她的古道熱腸、她的俠義之心、她的善良熱情，至今仍讓人心中一暖，彷彿能隔著時光，看見過去那個天真無邪的自己。
可在大部分人看來，小燕子已經“變了”……
大家都已經過了那個看熱鬧的年紀，會把一出歡歡喜喜的故事套進現實，與生活中的喜怒哀樂一一對應。
漸漸的，便看出了小燕子的不切實際，甚至能通過種種細節，一點點挖掘出了她的“陰暗面”，對那樣的性格特質，慢慢起了懷疑與厭棄。
童年時的美好印象，自然也就一去不復返了。
就像書上說的，你要學習去做個不動聲色的大人了。
所以，小燕子不再符合眼下的價值體系了。畢竟她是活在從未改變的劇情裡，而我們的人生，早已經翻天覆地。
說到底，不是小燕子的人設坍塌了，而是我們看世界的角度，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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