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懂司馬光19年鉅作《資治通鑑》,從看懂第一個故事開始

今年是北宋時期著名的政治家、史學家司馬光誕辰1000週年。提到這位歷經北宋五朝的元老,很多人都會想到他小時候,機智砸缸救人的故事,也會立馬想到他嘔心瀝血19載,組織編纂的我國曆史上第一部編年體通史的故事。

《資治通鑑》上起周威烈王時期,下至五代周世宗時期,294卷內容記錄的時間跨度長達1300多年。為了編纂此書,司馬光自言“骸骨癯瘁,目視昏近,齒牙無幾,神識衰耗。”梁啟超在評價《資治通鑑》時說到“亦天地一大文也”。毛澤東主席曾先後17次閱讀批註《資治通鑑》並稱其為“難得的一部好書”。

讀懂司馬光19年鉅作《資治通鑑》,從看懂第一個故事開始

在這樣一部“資於治道,以鑑來者”的史書中,我們可以看到司馬光所要傳達出來的修身心、明大義的倫理道德觀念以及治國的方略。對於這樣一個大部頭的書,很多人可能讀起來覺得有些難。不過,要想讀懂這部著作,不得不先從開篇開始談起。作為一部編年體通史,為何司馬光的開篇故事,沒有從某個一朝代的開始講起,而選擇了東周的三家分晉?他這樣把周朝從中間攔腰截斷又有何意?

《資治通鑑》開篇的“三家分晉”說了什麼?

從周平王東遷開始,周天子的權威就開始逐漸衰落起來,此時的諸侯國也在紛爭與戰亂中。與諸侯之間的相互角逐一同發生的,是在各個諸侯國內部的權力爭奪。此前,一些諸侯國國君的權力開始被架空,國家的權力逐漸由卿大夫開始掌控。這樣的現象,在當時以異姓、異氏大夫佔主體的晉國尤為突出。

在春秋晚期時,晉國的主要權力由趙、魏、韓、範、智和中行六家掌握,這也就是歷史上的“晉國六卿”。等到了晉出公17年,六卿變為了四卿,也就是智、趙、魏、韓。在這四家中,智氏的負責人智襄子,也就是智伯,非常想吃掉剩下三家,這樣就可以掌握晉國的大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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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雖然智伯能言善辯、高大威猛,但是性格中也有致命的短板。一方面他好大喜功,同時又獨斷專行。有一次,他在和韓、魏一起宴會的時候,智伯當眾奚落了韓康子。即便有智氏的大夫提醒,智伯依然不為所動、依舊早行我素。

智伯想要獨吞晉國的慾望不斷在膨脹。後來,他開始公然向韓氏、魏氏要土地。這兩個大夫雖然不答應,但是在智伯的威逼利誘下,還是被迫給了他土地。等到智伯用同樣的方式,想要找趙襄子要地時,卻被拒絕了。一氣之下,智伯便要發兵攻打趙襄子,還拉著韓、魏氏兩方的韓康子、魏桓子一同前去。

此時的趙襄子退居到了晉陽,他的父親趙簡子生前曾留下的遺囑,告訴他萬一哪天遇到不測,不要嫌晉陽路途遠,一定要退到這裡。此前,晉陽的人們一直在趙簡子的治理下,輕徭薄賦地生活中。所以當地的人們,也非常感謝趙氏,願誓死保衛趙襄子。

而智伯為了攻下趙襄子竟派人放水淹城,還洋洋得意地大肆宣傳自己淹城計策的高妙。他這一說,可嚇壞了韓康子、魏桓子。因為他們的駐地,同樣可以被水淹。兩個人也開始犯嘀咕,擔心智伯處理完趙襄子,就會用同樣的方式來處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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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趙襄子派人來遊說韓康子、魏桓子,最終三方聯手,一同殺掉了智伯,而晉國也就被韓、趙、魏給分了。在周威烈王23年,也就是公元前403年,周王室正式承認韓、趙、魏三家為諸侯。

“三家分晉”背後司馬光的寫作“深意”

法國曆史學家雅克·勒高夫,曾經說過,歷史編纂是對過去的解讀。正因如此,歷史編纂過程中,也流露著作者本身的價值觀。

1.正名與復禮

在我國重要的兩部史書《資治通鑑》和《史記》上,都有對“三家分晉”的記載。只不過,兩者的敘述方式是完全不同的。在《史記》上,“三家分晉”更多是被記為趙家的高光時刻。而司馬光在《資治通鑑》開篇就記錄並評述了“三家分晉”,批判的意味更為突出。

司馬光在《資治通鑑》開篇“三家分晉”的故事評述中就寫到:天子之職莫大於禮,禮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由此可以看到,司馬光是非常看重禮儀和名分的。這個禮制,就是西周時期倡導的社會秩序。禮制說大可大,它體現在國家的等級秩序上,禮制說小也小,它也通過衣食住行的生活規範體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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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司馬光的禮制標準,我們再來看趙、韓、魏三家分“晉”的故事,就可以發現,他們的行為是對禮制的顛覆。雖然周厲王 、周幽王在位時把周朝搞得很不成樣子,但是周天子的權威尚且存在。雖然東周遷都,但是說到底也只是換了一個政治中心。雖然,到了春秋時期,周王室已經衰微,五霸們如果想分分鐘鍾也是可以替代周王朝,但是他們都還是打出了“尊王攘夷”的口號,因為他們都是尊重禮制的。

在司馬光看來,晉國的諸侯地位竟然被下屬的卿大夫所摧毀,這樣的諸侯犯上行為,是國家混亂的開始,也是國家混亂的重要原因。三家分晉的行為,是突破了禮儀制度和名分的界限,是司馬光所不能接受的。因此,他在《資治通鑑》開篇就論述了三家分晉,是要再次強調禮制的重要性,只有禮儀制度在,國家才能良性運轉、免於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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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做人當講仁義

司馬光不僅在三家分晉故事中,批判了趙、魏、韓三家的做法,也同時批判了智伯。雖然智伯在三家分晉故事中,沒有落得一個好下場,但是在司馬光認為,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

其實,在智氏的負責人智宣子在位,想要確立自己的繼承人時,就有族人提出,智伯並不合適。反對者的意見很直接,他認為,雖然智伯高大威猛、精於騎射、才藝雙全,而且勇猛果斷、能言善辯,但是他的不仁,是他身上最致命的問題。反對者認為,智伯的這一點就非常不適合做繼承人。

然而,智宣子並沒有採納族人的意見,依然將智伯確立為繼承人。而後發生的故事,就如前文所講的那樣,自視甚高的智伯從來沒有把其他幾家放在眼裡,也從不把身邊人給自己的建議、提示放在心中,對待其他幾家也是從來沒有講過仁義。司馬光認為,雖然智伯身上有著5個方面的閃光點,但是他不仁義的缺點,足以蓋過他的其他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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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義,是儒家重要的精神內涵,儒學者也一直很倡導仁義,司馬光也不例外。在儒學的價值觀念中,上到國家、下到家庭,都要講究仁義。儒學認為,德才兼備是聖人、德勝才的是君子,德才皆無的是愚人,而才勝德的是小人。而這些才勝德的小人,很有可能敗家亡國。

所以,司馬光在《資治通鑑》的開篇,就藉著三家分晉的故事,批判了智伯的為人不仁。司馬光把智伯的失敗,歸結到了不仁上。他認為,無論是為人、為官,還是齊家、治國,都要講仁義、做仁義之事。

3.治理國家的藝術

司馬光在三家分晉的故事中還寫到“三晉之列於諸侯,非三晉之壞禮,乃天子自壞之也。”他通過這樣的方式,表達出了對“天子之職”的規諫,同時表現出了他對於治理國家的態度。

從周代開始的政治秩序,講究的“禮之大節”在治理國家上的體現就是“不可亂的君臣之位”,而名器就是維護君臣關係的重要方式。雖然,經歷了三家分晉之後,周天子承認趙、魏、韓三家為諸侯,帶著些許無奈。但是,在司馬光看來,這一切的根源,在於“天子自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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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西周後期國家開始處於飄搖的狀態,出現了禮崩樂壞的局面,但是面上看,這個國家的禮制還是說得過去的。歷代的周天也還堅守這君臣的名分秩序,所以天下共主的局面也能維持下去。哪怕到了春秋五霸時期,一些強國和霸主,也不敢逾越到周天子頭上去。但是如果周天子自己,放鬆了對禮制的堅持,放棄了最後的防線,那麼也就開始自壞於天下了。

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雖然,從表現上看造成三家分晉、始亂終棄的是趙、韓、魏三家,是他們破壞了禮制,但是根源上是周天子自己沒有了恢復禮制的威信和能力,最終才導致了諸侯的犯上作亂。因此,他在《資治通鑑》開篇通過這樣的故事,來傳達為政的理念,提示君主要自覺地維護綱常禮紀。

“三家分晉”列為首篇內容的時代哲思

後世看歷史,永遠不能脫離了當時的歷史。《資治通鑑》成書於北宋時期。在我國曆史上,這段時期,是儒學發展的重要階段。從當時的統治者角度來說,他們非常需要一種思想武器,來清理佛老思想對社會的影響。

看似是司馬光在組織編纂《資治通鑑》,但他背後有著龐大的官方支持和強烈的社會環境影響。而作為北宋時期重要的政治官員,司馬光也得在《資治通鑑》中反映和傳達統治階級的意志。宋英宗、神宗非常重視《資治通鑑》的編纂工作,尤其是宋神宗還為《資治通鑑》做序。

讀懂司馬光19年鉅作《資治通鑑》,從看懂第一個故事開始

因此,《資治通鑑》不只是一本簡簡單單的通史書,更是北宋時期國家意識的體現。他們希望通過《資治通鑑》來傳達和弘揚,他們所倡導的儒家精神,並把儒家精神變成一種統治力量。正因為如此,《資治通鑑》開篇的“三家分晉”就起到了宣傳儒家倫理的作用。司馬光在開篇通過“三家分晉”的故事來傳遞出,保持國家的穩定需要“以禮為紀”,對於一個國家來說,“君臣之位猶天地之不可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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