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禍”緣起:橫掃歐洲的阿提拉,是不是匈奴後人?

前段時間,筆者曾撰寫過一篇關於所謂“黃禍”的專題文章: ,主人公傅滿洲,正是歐洲人對一百多年前“黃禍”的深度印象。

對於歐洲人而言,“黃禍”一詞,最早可追溯至公元4世紀西遷至歐洲的匈人。

“黃禍”緣起:橫掃歐洲的阿提拉,是不是匈奴後人?

遊戲《全面戰爭-阿提拉》截圖


說到“匈人”,很多同學都會第一時間想到“匈奴”;說到匈奴,自然離不開歷史上的大漢帝國。

劉邦稱帝后沒多久,就跟匈奴結結實實的幹了一架。

“黃禍”緣起:橫掃歐洲的阿提拉,是不是匈奴後人?

《楚漢傳奇》中的劉邦

屢戰屢勝的漢軍,犯了輕敵冒進的毛病,最終在白登山(今天山西大同附近)被匈奴軍隊下套包圍。一星期後,全軍幾經糧絕之時,最後靠著賄賂閼氏(單于夫人),他們才得以脫險。

白登之圍後的很多年,漢朝開始了休養生息:

派宗室女和親,還送給匈奴大批棉絮、絲綢、糧食、酒等,來“換和平”。雖說看上去有點吃虧,但確實沒有了大的么蛾子。

到了漢武帝時期,形勢一下子就逆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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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武帝

元狩四年(前119年),漢武帝派衛青、霍去病率10萬騎兵,幾十萬步兵,分別從定襄郡(內蒙呼和浩特東南)和代郡(河北蔚縣)出發,共擊匈奴單于(匈奴首領)於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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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衛青北進千餘里渡過大沙漠(戈壁沙漠),直抵闐顏山(蒙古杭愛山脈),殲敵1.9萬餘人;
  • 霍去病深入1000多公里,追擊匈奴左賢王兵到狼居胥山(蒙古肯特山),俘敵7.4萬餘人,飲馬瀚海,到達今天的貝加爾湖(俄羅斯)。

匈奴軍隊丟盔卸甲、狼狽不堪,甚至出現了“匈奴遠遁,漠南無王庭”的局面,也有了“封狼居胥”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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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狼居胥

不過,雖說匈奴被按在地上摩擦得夠嗆,但漢朝普通老百姓的日子,也沒好到哪兒去。

漢宣帝(漢武帝的曾孫)剛即位時,就跟文武百官商議建造武帝廟事宜,長信少府夏侯勝上疏稱:

“武帝雖有攘四夷,廣邊境之功,然多殺士眾,竭民財力,奢侈無度,天下虛耗,百姓流離,物故者半,蝗蟲大起,赤地數千裡,或人民相食,蓄積至今未復”。

這場曠日持久的征討戰爭,讓整個國家的經濟陷入崩潰邊緣:百姓流離失所、千里無人煙,全國範圍內鬧饑荒、鬧蝗災,有的地方都已經人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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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軍隊

據說當時漢宣帝自覺面子有點掛不住,直接把夏侯勝丟進了監獄。但架不住文武百官和老百姓的求情,就順水推舟,特赦其出獄了,後來還封他做了諫議大夫。

至於匈奴人的日子,更是相當悽慘:

公元前71年冬,匈奴單于數萬騎遭遇暴雪,人口牲畜十不存一,幾經覆滅;三年後,匈奴再次遭遇大饑荒,損失慘重。

自此,匈奴內部便陷入了無休止的內鬥。


到了東漢時期,匈奴正式分裂為了南北兩部分:歸附漢朝被安置在河套地區的稱之為南匈奴,留居漠北的稱為北匈奴。

按道理說,南北匈奴是一家人,可互毆起來,下手又準又狠。

歸附漢朝的南匈奴,一言不合跟漢軍合夥,進攻北匈奴;敗多勝少的北匈奴人,只能窩在漠北吃沙子,連西遷的機會都沒有。

公元89年,東漢的漢和帝時期,南匈奴又聯合漢軍進攻北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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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視劇中的漢和帝

此時的北匈奴早已成為強弩之末,哪架得住這樣一支虎狼之師?很快,北匈奴八十一部二十餘萬人選擇歸降。

漢軍的統帥竇憲,特意在燕然山(今天的杭愛山)刻石記功

,碑文是班固所寫——這就是“勒石燕然”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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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石燕然”碑刻

兩年後,北匈奴遭受最後一擊:在先後被南匈奴和漢軍擊敗後,“北單于逃走,不知所在”。從此,北匈奴便在中國的歷史書上徹底消失了。他們到底去哪兒了?誰都不知道。

原則上,他們只能往西逃跑:或許是中亞、或者是更遠的地方,譬如歐洲。


光陰斗轉,一百多年後的公元四世紀,一股讓歐洲聞之色變的東方神秘力量,突然出現了歐洲人的面前。這支力量的首領,便是有著“上帝之鞭”的“匈奴大帝”阿提拉。

“黃禍”緣起:橫掃歐洲的阿提拉,是不是匈奴後人?

阿提拉畫像

等等,這位“匈奴大帝”,是不是北匈奴的後裔?

從我查閱到的資料看:沒有人能證明他一定是北匈奴的後裔,但也不能證明他跟北匈奴沒有半毛錢關係。

所有的一切,要從遙遠的羅馬帝國開始講起。

提出地心說的古羅馬地理學家托勒密,在其大致撰寫於150年的鉅著《地理學》時,提到過一個棲身於今日頓河與伏爾加河之間的部族,稱其為“Xouvol(讀音類似於“匈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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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勒密畫像

隨著時間的推移,西域的于闐曾用“Huna”(音近“忽納”)來指代周邊的遊牧部族;亞美尼亞文也用“Honk”指代一些遊牧部族的居民。

在查閱資料的環節,筆者還查到一個很有趣的記載:

一封粟特人(居住在烏茲別克斯坦一帶)的來往信件,提到了匈奴裔首領劉聰率兵包圍洛陽,掠走晉懷帝司馬熾的事情。

信中,作者將包圍洛陽的人稱為“Xwn”,發音與“匈”非常相近。

有趣的語言學,似乎在告訴我們:

從公元150年左右到公元300年前後,歐亞大陸上有一種被稱為“匈”的部族存在,它的活動範圍從中國洛陽一直到今天南俄羅斯的頓河與伏爾加河流域。

沒過多長時間,一個被西方稱為“Huns”的神秘力量,在公元375年,突然出現在了歷史的舞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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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面戰爭:阿提拉》遊戲截圖

在首領拉米爾的帶領下,他們入侵俄羅斯南部,在戰勝了高加索北部的阿蘭人後,迅速又擊潰了居住在第聶伯河以西的東哥特人。

376年,他們入侵了已經衰亡的羅馬帝國,大致在405年左右,定居在匈牙利平原上。

434年左右,阿提拉崛起,以武力威脅羅馬帝國臣服腳下。

448年至452年,匈人帝國在阿提拉的帶領下,疆土到了盛極的地步:東起自鹹海,西至大西洋海岸;南起自多瑙河,北至波羅的海。

這就是文獻記載能給出的確鑿的歷史。

匈奴=Xwn=Huna=Honk=Xouvol=Huns=匈人?

實際情況肯定要比我們的推測複雜得多:無論是Xwn、Huna還是Honk,大概率指的是某一地域內以遊牧為生的部族的總稱。

就像“蒙古”一詞,我個人認為是“地域概念”,而非“血統概念”。北匈奴跟匈人或許有淵源,但淵源有多深,至少到現在誰都說不清。


還有一點值得注意:西方人見到的匈人,和中國史書中描述的匈奴人,長得完全不一樣。

公元500年前後的拜占庭史家約達尼斯,轉引了生活在公元370年左右,即匈人大舉入侵羅馬帝國時代的羅馬史學家阿米安的著作上描述了這些匈人的長相:

“這些人天生一副黝黑的醜陋面貌,矮小的身軀上長著一個可憎的塊狀物體,看上去根本不像是頭顱,上面甚至連五官都沒有,只有幾個類似眼睛的小洞……因為臉上應該長出鬍鬚的地方都被劃出了疤痕,所以他們一直不長鬍子。”

而留存至今的霍去病墓上馬踏匈奴的石雕上,被馬踏在足下的匈奴,是高鼻多須的(肯定不是東亞長相),與西方記載的匈人矮鼻無須完全不同。

“黃禍”緣起:橫掃歐洲的阿提拉,是不是匈奴後人?

馬踏匈奴

但是我們也要考慮到,這畢竟是1500多年前的歷史,當時史學家的記錄也不見得完全都是準確的。偏差究竟有多少,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最後給大家送個小彩蛋吧。

超級大儒梁啟超同志,曾經構(腦)想(補)過一場漢帝國與羅馬帝國之間的大戰。

“黃禍”緣起:橫掃歐洲的阿提拉,是不是匈奴後人?

梁啟超

結果可以是預見的,漢帝國獲得了最終的勝利,中華文明再一次徹底征服了歐洲文明:

“是時羅馬方強,用兵於西亞細亞,屢破安息,中國日擴而西,羅馬日擴而東,上古世界兩大文明,幾相接觸……

使假(班超)以歲年,予以精力,吾恐超之成就,當不止此,或竟能躬赴大秦(即羅馬)之役,布我黃帝子孫之聲明、文物於歐土,為全世界留一更大之紀念,未可知也!嗚呼,人傑矣哉!”

他還將發生在公元91年的那次迫使“北單于逃走”的戰鬥,頌之為“實可謂全世界史最要之關鍵”。

最後,他祭出了“匈奴西遷歐洲論”:

這一論點,成為了今天中二少年們喜愛的“漢朝擊敗匈奴西逃稱霸歐洲說”,甚至還讓

以匈人後裔自居的塞爾維亞和匈牙利人,背上了一戰導火索的黑鍋:

“(漢永元一役)竟以此嫁禍歐洲,開彼中古時代千年黑暗之局;直至今日,猶以匈奴遺種之兩國(塞爾維亞與匈牙利),惹起全世界五年大戰之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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