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點，鼓西路口。
積了不少陳年油光的桌椅擠滿人行道，秋風猛地吹過，依伯們用力吸了口煙，身體抽搐了一下，隨即拉緊夾克的領口。
悶一口酒，老臉微紅，對話間滿是快意恩仇，嘴裡蹦著歪哈恰強，女內粑粑。
的哥在路邊停下愛車，快速步入店內，油餅小菜加份稀飯，三下五除二解決飢餓，抹了抹嘴角，心滿意足坐回座位，繼續與離合油門剎車戰個通宵。
不知從哪騎來的電動車陸續停靠，下來的人什麼都沒說，老闆娘哐當搬出一箱酒，尖嗓子吼著：
“今天一箱夠不夠啊！”
晝伏夜出的的哥代駕也罷，忙碌結束的淘寶店主也罷，連同夜場迷離過後的青年男女，身價高昂的企業老總，形形色色的人們脫離白天偽裝的軀殼，在此坦誠相見。
夜色隱露微光，滋味煙火蓄勢待發，幾碟小菜，一箱啤酒，這是深夜路邊的那份得意，也是平凡熱辣的市井人生。
鼓西路口的店鋪極多，來來回回幾十家，但深夜時分，兩家館子也足以炒熱周邊沉悶的夜晚。
西門依寶店與芳芳粥鋪，已經不愁生意的兩家店就在隔壁，至今它們也是許多福州人的宵夜首選。
味道各有所長，粉絲們各有偏愛，畢竟24小時營業的餐飲不多，而兩家相鄰店鋪的也風格幾乎完全一致，豐儉由人。
既可以花十幾元來吃白粥油餅，也可以小康點，幾十元買上幾盤小碟滷味，更可以從冰櫃中找尋中意的食材，奢侈地點上一桌炒盤，嚐遍山珍海味。
“全都有”是他們獨一無二的標籤。
依寶店外側店面大小隻有芳芳一半，已開業30多年，具體年份誰也記不清。
連老闆女兒都只能依稀回憶起，當初她剛來幫忙的時候22歲，正值青春年華。
而今年她已45歲，滿打滿算，自己在這奉獻了整整23年，看著幾代人長大結婚生子，不禁感慨萬千。
店門口滷味一字排開，進門便是如快餐店一般的各色小菜，頂上擺著做好的油餅油條鹹魚。
再往後的冰櫃裡又如閩菜館子一般，陳列各色食材，由儉到奢，萬般風情皆納其中。
既然說各有所好，那麼來依寶店多是衝著它的滷味，配上自家蒜頭醬，尤為一絕。
滷味屬於傳統的老福州口味，硬又黑，甜鹹適宜，愛的人往往讚不絕口，也有年輕人覺得它硌得慌。
白粥鍋邊也不是次品，也許是心理作用，總覺得和隔壁有點落差，不過至少在大多數吃過的人看來，味道差不到哪裡去。
來這兒的依伯多是一把年紀，但喝起酒划起拳來倒是腰桿筆直手腳利索。踩箱喝是打底的標準，福州話從頭到尾飈個不停，聊盡家事國事天下事。
大家其實都很懂生活，沒了煙火氣，人生就是一段孤獨的旅程。
芳芳粥鋪的名字源於老闆娘曾林芳，店如其名，更偏向喝粥，今年是第23個年頭，環境比依寶店略好些。
店內服務員與依寶店一樣，都是一個家族出來的，6點到18點，18點到6點兩班倒，保證24小時營業。
白粥油餅是來這的標配，粥在燈下泛著光，熱氣在粘稠的米粒上逐漸冒起，沒有任何添加劑，純粹用大米熬製的白粥是如今少有的童年味。
若季節恰當，燜大淡菜和淡菜湯定是不可錯過，鮮字當頭，肥美鮮香，吃過的都成了回頭客。
家常小菜則是家常的不能再家常，沒有一口驚豔的美味，但絕不會難吃到無法下嚥。
因此福州美食大家馬語兄也說道，會帶朋友來這的，不是極為親密的好友就是絕世仇人。
PRADA和西區66還在的年代，兩家店常常承載夜場結束後的醒酒工作。
對於走路已經七扭八歪的人們來說，一碗白粥幾碟小菜，一段時間就能從醉生夢死的動次打次中拉回現實。
當然，也有不少人醒著醒著，就莫名其妙喝起了第二場，不圖別的，就為個痛快。
環境簡陋，菜品也不見得多上檔次，但就是24小時的溫暖，讓熟客們割捨不下。
我們問，熟客究竟有多熟？他們只是笑著答，有時候廚師一天不在，客人們連味道不一樣都吃的出來。
隨著夜場離去，鼓西路改單行，兩家不約而同嘆了口氣。
“最怕晚上沒客人，漫漫長夜，真的很難熬。”
深夜裡，鼓西路口依舊人來人往，小店裡滾出來的香味足以翕動半條街巷的鼻孔。
當興奮的划拳聲環繞店內，老友們的私密酒局才真正酣暢開場，一口白粥，一口小菜，悶一杯小酒，悠閒閒適的況味時刻，只有去過的人才能體會。
兜兜轉轉許多年，老友還在，牙口尚好，這是最長情的告白，也是最脫俗的情調。
你別說，這可正是最地道的，福州版深夜食堂。
閱讀更多 微六安網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