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我們對超級長壽的人總是很痴迷。那些人是怎麼活到 100 歲甚至 110 歲的？為什麼有些地方會出現數十位活到 110 歲以上的老人，但其他地區卻沒有？這是因為基因嗎？還是飲食？還是環境因素？抑或是因為他們總在黎明時分來一場長途散步？
散步使人長壽？| Pixabay
最近，來自澳大利亞國立大學生物數據科學研究所的索爾·賈斯廷·紐曼（Saul Justin Newman），在開放獲取的生物學預印本網站 BioRxiv 上，公佈了自己的新研究。他認為，長壽與上述因素統統都無關。
美國：混亂的出生記錄
“超級人瑞”，這個詞指的是那些年齡達到或超過 110 歲的老人。研究者發現，在美國，大多數的超級人瑞，他們的年齡都被有意或無意地誇大了。
紐曼研究了我們常常不會細想的一點：官方記錄的保存情況。
圖 | Pixabay
在美國，對新生兒的重要信息進行可靠、準確的記錄保存，這件事兒每個州開始的時間各有不同。一個世紀前，許多州的記錄保存並不完好；好在，這種情況在美國各州開始逐漸改善。
紐曼研究了各個州開始使用出生證明的時間；他發現，對於州來說，出生證明的啟用與記錄的超級人瑞數量下降了 69%～82% 有關。
也就是說，當一個州開始完好地記錄人們的出生時間後，活到 110 歲的人口數量便會立刻減少 69%～82%。這表明，在每 10 個所謂的超級人瑞中，實際上就會有 7、8 個人達不到這個年齡；但因為記錄保存得不好，所以我們並不知道。
圖 | Pixabay
這並不意味著這些假的超級人瑞是在撒謊。他們可能早就忘了自己的年齡，無意中重複計算了幾年，或者被告知了錯誤的出生年份。不過，這的確意味著，那些出生地的出生記錄並不那麼可靠準確的所謂超級人瑞，大多數可能沒有他們自己所聲稱的那麼老。
因此，大多數對這些老人所進行的研究——我們試圖從基因測試到飲食調查中找出長壽的秘訣——這些可能並沒有什麼用處。這件事並不僅僅是關於長壽的研究裡一次有趣的小事故：實際上，它顯示了科學領域的一項嚴峻挑戰。
意大利和日本：可能存在的欺詐
這篇論文還分析了意大利和日本的這一現象，這兩個地方的情況有所不同。
對於重要統計數據的記錄，意大利做得比美國要好，全國各地幾百年來都有可靠的統計數據。然而，意大利也有一些地方出現了許多超級人瑞，或許這裡的超級人瑞是真的？
意大利的薩丁尼亞島有數十位“超級人瑞” | Wikimedia Commons
紐曼的分析表明，情況並非如此。一開始，他注意到了一個可疑的情況：在意大利那些據稱出現超級人瑞最多的地區，總體的犯罪率很高，預期壽命很低。這不是很奇怪嗎？一個預期壽命較低的地區，為什麼同時又有那麼多的超級長壽之人？
同樣的情況也出現在日本：沖繩的超級長壽人口比例最高；然而那裡卻是日本預期壽命最低的地方之一，同時，當地的健康結果也較差。
生活在高犯罪率、低預期壽命的地區，這看起來似乎不是一個最能讓人活到 110 歲的因素。這篇論文提出了一個有爭議的觀點。研究者認為，更有可能的是，在聲稱滿 110 歲的人當中，許多人——甚至大多數人——可能有欺詐或者至少是誇大的行為。
導演是枝裕和構思電影《小偷家族》時，一個創作靈感即是日本的一樁養老金詐騙案 | 《小偷家族》
這篇論文裡舉了幾個例子，用以說明這種情況可能是如何發生的。這些所謂“超級人瑞”的例子當中，一些可能是因為報告錯誤，一些可能是因為養老金欺詐，例如有的人或許會謊報一個已經去世的人還活著，或者冒充成自己的父母或哥哥姐姐，以此來騙領養老金。
關於長壽的研究還有效嗎？
紐曼的總體結論是，“超級長壽的實現，可以通過誤報和欺詐的指數來進行預測”；而且，它與80歲的健康人群、高質量的醫療保健之類的因素也沒有相關性。
這樣的結論甚至在我國也能找到論據。根據 1982 年的人口普查，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百歲老人的比例最高，平均每百萬人中，就有 66.1 位百歲老人。然而，1989 年，新疆社會學學會會長何炳濟在當地調查卻發現，在阿克蘇市和溫宿縣找到的 9 位百歲老人中，無一達到或超過百歲；登記年齡與真實年齡相差最大的，甚至差了 51 歲。這一調查結果刊發在《新疆地方誌》上。何炳濟認為，這可能是由於記憶偏差、戶籍管理與人口登記制度不健全等原因造成的。
圖 | Pixabay
這些研究結果也提出了一個嚴肅的問題：許多研究都基於這些所謂“超級長壽”的人群或個體，那麼這些研究還是否有效？
換言之，像能預測超長壽命的生物標誌物、生活習慣和飲食，我們對此進行的所有研究，也許都毫無價值了——因為實際上，很大一部分樣本，並沒有我們以為的那麼長壽。
目前，這篇論文尚未在正式的學術期刊上出版，也還未經過同行評議。但如果結論成立，它的確顯示了一個有趣的統計現象：如果你的目標是一件極為罕見的事物，你的數據集將會有大量的錯誤與假陽性。
例如，如果你在尋找一種僅影響百萬分之一的人的疾病，你對這種疾病的檢測準確率為 99.99%；那麼每出現一個真陽性，就會有 100 個假陽性（1,000,000*0.01%=100）。即使你使用了一種準確性極高的測試，你的大多數“陽性結果”，其實都沒有這種疾病！
研究得到的數據，是真實可靠的嗎？| Pixabay
同樣，超級人瑞也極為罕見。在活到 100 歲的人當中，只有大約千分之一的人能活到 110 歲。雖然，絕大多數人不會為了好處而冒充他們的雙親或哥哥姐姐，或者是偽造出生證明、參與身份盜竊、弄錯自己的年齡等等；但是，如果一千個人當中有一個人這樣做了，那麼假的“超級人瑞”就會比真的更多。
當你在研究一項極為罕見的現象時，你必須極為小心——不然，你會發現自己在研究完全不同的東西。
翻譯：Amaranth
https://www.vox.com/2019/8/8/20758813/secrets-ultra-elderly-supercentenarians-fraud-error
[1] Saul J. Newman, Supercentenarians and the oldest-old are concentrated into regions with no birth certificates and short lifespans.
[2] 何炳濟。新疆百歲老人及如何入志問題的探索。新疆地方誌，1989: 23-37.
一個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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