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馬丁路德的一生,看十六世紀宗教的改革

我敢說,一千年來還沒有任何人,像我一樣被整個世界仇視,願我主早日降臨,速速將我帶走,我定欣然伸出脖子,好讓他用一道霹靂將我擊倒,阿門。

1483年11月,馬丁・路德在德國北部的曼斯菲爾德小鎮出生。那是一個天氣逐漸變冷的時節,就像他此生將要面臨的寒風一樣冷冽。

從馬丁路德的一生,看十六世紀宗教的改革

路德的童年過得似乎並不幸福。他的父親漢斯是鍊鋼廠主屬於新興的商人階級。父親一直希望路德能成為一名律師。因為律師是屬於中上層階級。

路德說,有一次在被父親打得太厲害後,他離家出走了。在被父親找到前,他恨死父親了。

他的母親似乎也並不溫柔,“就因為我偷了一顆堅果,母親把我打出了血。”

不過路德的家庭條件還是決定了他就讀於當地最好的學校(也不知道路德香不香)。後來在他18歲那年,被埃爾福特大學錄取。

路德所出生的時代,是一個教會享有無上權力的時代,宗教深入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只有基督教的故事才允許傳頌,教會宣佈嬰兒出生是否合法,婚姻是否合法,遺囑是否合法。

在那裡只有恪守教會規矩,遵從教會儀式才能從此生的災厄中逃離去往天堂,找到永恆的幸福。

而路德所就讀的埃爾福特是有著圖林根州的羅馬之稱的教會中心,那裡有著14個教會,25個教堂。

不過一切還比較順利,路德很快獲得了文學士學位和碩士學位,只要再通過剩下的法律期末課程,他就成為了父親所希望成為的律師。

突然被死亡的恐懼和悲痛所包圍,我感覺我必須將自己奉獻給上帝。

很快,一場災難降臨到了歐洲。1503年,一場史無前例的黑死病迅速蔓延,路德就讀的埃爾福特同樣遭受到了瘟疫的襲擊。事實上黑死病早在150年前就已經爆發,當時短短的5年時間,就有2500萬人被奪去性命,佔到了歐洲總人口的三分之一。

黑死病極為兇險又毫無徵兆,沒有人能夠預料,也許這個村子全都得了黑死病,而旁邊一個村子卻安然無恙,所以人們只能認為這是上帝在懲罰罪人。在這場黑死病席捲之下,路德的三個朋友沒有幸免,這給離家在外的路德什麼樣的衝擊我們不得而知。

不久在路德回家探親後返回埃爾福特的路上,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將他困住。黑夜中雷電交加,我們已經不知道那一夜他到底經歷了什麼。也許就像他說的,是靈魂的召喚。

是的,路德在那一夜發誓成為修道士。

路德的父親絕對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可是路德在成為律師和成為修士之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路德回到埃爾福特不久就加入修道院,一個叫作奧斯定會的非常嚴格的修道院。歐洲的修道院都是分男女的,就和寺廟尼姑庵一樣。修士們在修道院每天在做禱告、冥想,以求獲得救贖。

奧斯定會不是能讓人感到舒服的修道院,在這裡,修士們只有在特定的時間和特定的地點才能說話,而且一天要在聖壇集合七次之多,唱讚美詩、念禱告詞,當然也包括在半夜。

路德在修道院絕對屬於最虔誠的,甚至在整個世間都是少有的。他穿著粗布黑袍,一連幾天禁食,不蓋毯子,晚上睡在雪地裡。如果不是同伴將他拖回房間,也許他的生命就到此結束了。

“如果有哪一個修士能通過修行到達天堂,那非我莫屬。如果我仍然如此繼續守夜、禱告、誦經等等,我將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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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的話語太崇高也太難了,世人很難踐行,這不僅被主的話語印證,也被我親身的經歷和感受證明。

路德如此的虔誠,可是他的內心卻得不到救贖。他越是虔誠的禱告,就越是自我質疑。這樣的自我質疑一直折磨了路德五年的時間,直到1510年,事情出現了轉機。路德得到了一次去羅馬朝聖的機會。

羅馬對於基督徒而言,是神聖的寶藏,這裡有聖彼得大教堂,有至高無上的教皇,以及無數聖徒和殉道者的遺物。當時的羅馬正處在文藝復興的巔峰,米開朗琪羅正在西斯廷教堂的天花板上作畫,拉斐爾正在裝飾教皇的私人住宅。

兩個月的時間,路德終於和同伴步行走到了羅馬。我相信,這一刻對於一個如此虔誠的基督徒衝擊力是非常非常大的,路德可能會興奮的整夜整夜無法入睡。

不過興奮很快就會過去,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路德發現羅馬並不像他夢見的那樣神聖。這裡到處都瀰漫著銅臭味,讓路德感到厭惡。

那位高高在上的教皇朱利葉斯二世,正在拿著信徒們的錢,在歐洲各地遊玩,哪怕羅馬已經有數不盡的財富和城堡。

更讓路德失望的是,46000名殉道者的遺骨被放在聖卡里斯托教堂的墓窖,如果想去看也行,得交錢。據說拜了以後就可以赦免自己的罪惡,就和贖罪券差不多。

路德相當不滿,他對教廷的不良現象提出了抗議,可是根據教規,他的行為已經犯了“忤逆宗座”的罪行,需要辦告解聖事。簡單點說,就是天主教的七件聖事之一,也就是洗禮、堅振、聖體、告解、婚姻、聖秩、終傅中的告解,這是信徒向天主表達懺悔的重要途徑。

所以路德崩潰了。

這都是什麼?教會竟然是這樣的罪惡之地?路德的這趟羅馬之旅,帶給他的是幻滅和質疑。

於是路德更加質疑自己,質疑上帝,他越是想要通過苦修來證明自己,越能明白自己並不是真的在懺悔。這就像哲學上的問題,沒答案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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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作為一名修士,我是那麼無可挑剔,我卻只能感受到自己是一個罪人,內心充滿了罪惡感,我無法相信自己的苦修取悅了上帝。事實上,我恨這位上帝,一次我遷怒於己,內心充滿了焦躁和不安。

幸好在1511年,路德被教會派到了威騰伯格鎮的一座小修道院。這裡只有幾座教堂和一個新建的大學,與埃爾福特沒法比,但是他在這裡遇到了一位貴人。

約翰·馮·施陶皮茨是當地的主教,他看到了路德的痛苦,決定要幫助路德走出囚籠。於是他聘請路德為威騰伯格大學的聖經研究學教授。路德此時結結巴巴的說出了15個不能勝任的理由,但是施陶皮茨回答說:“這正好,在天堂,上帝會給聰明的人安排很多工作。”

路德一聽很高興,誇我是聰明人,那好吧,我就幹了。

成為教授的路德,開始從修道院脫離出來,與世俗打交道。他開始研究教會的標準拉丁語聖經,閱讀希臘語和希伯來語的新版本。

在此期間,路德的思想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教會的標準是得到救贖的人是通過自己努力才能達到救贖的,但是路德卻認為,人們只需要打開雙手,接受上帝的禮物就可以了。什麼需要努力,都是瞎扯,害得我苦修這麼多年把身子糟蹋壞了。

簡單說,這不是你與教會的事情,這是你與上帝的事情。不需要教會充當中介,沒有中介費才是王道。

“懂得這點,我感覺到自己重生了,通過了打開的大門,進入了天堂。”

我從未想過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從未想過,僅因為一張紙片,就在羅馬引起這樣一場軒然大波。

此時上一任教皇朱利葉斯二世已經沒了,接替他的是利奧十世。利奧十世比朱利葉斯二世更過分,他喜歡舉辦奢侈慶典,還有野外狩獵。在宴會上,利奧十世會準備一個巨型蛋糕,然後從中跳出幾個裸身的小男孩。

就這樣沒幾年,教皇的小金庫就被利奧十世造空了。迫於無奈,利奧十世中斷了聖彼得大教堂的修建,開始大量出售贖罪券。

贖罪券早就有,但是利奧十世這次賣的可不一樣。這次的贖罪券不僅可以買給自己用,還能為死去的親屬買,只要買了贖罪券,什麼罪都可以得到赦免,哪怕是和聖母瑪利亞上床都可以,如果能做到的話。

1517年,利奧十世找來了一位多明我修會的化緣修士,若望·特次勒主持售賣。

“錢幣落入錢櫃底響叮噹,靈魂瞬間脫離煉獄昇天堂。”

這次的售賣主要的場所就是在德國,也就是路德所在的神聖羅馬帝國。至於為什麼只有這裡有的賣,那就是利奧十世和選地侯們的齷齪交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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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買就買吧,路德發現,之前來找他贖罪的那些信徒,竟然都攢錢跑去買贖罪券了,還有個別的更氣人,竟然寫信給他說買了贖罪券就不用再向他懺悔了。

路德這次是真的怒了,他可是悟出真理的人,這就是個人和上帝的事,關你教皇什麼事,還敢賣這種贖罪券?於是在1517年10月31日的晚上,路德列了95條論綱,猛烈抨擊教皇和贖罪券交易。之後,他將論綱貼在了教會的大門。

這次終於輪到教皇怒了,因為這個時候印刷機已經被古登堡完善了,大量的印刷商人紛紛印刷路德的95條論綱,人們也都開始紛紛議論。

其實教會對於這種事情也並不過分緊張,對於這種人叫什麼?刺頭,哦不對,叫異教徒。對於這種書叫什麼?叫異端邪說。處理問題最簡單的方法是什麼?處理提出問題的人。只要把路德處理掉,這個世界就安靜了。而對於路德,教會的規矩是不流血的死去,也就是燒死或者溺死。

教會馬上派遣了一位紅衣主教找到路德,要求他撤回所有的言論。路德以他一貫犀利的言辭說道:“他根本沒有能力處理這事,蹩腳得就像在用屁股彈豎琴。”

我要求他們給出有個完整而非片面的,清晰而非混亂的,確定而非模糊的答案,到底什麼是異端?

這事把教皇問懵逼了,什麼是異端?讓我摟不了錢的就是異端!教皇在他那羅馬郊區豪華的狩獵行宮中,使出了自己的殺手鐧。那天天氣還不錯,可是教皇決定要路德感受寒冷。

“主啊,求你興起,為自己辯護。一頭來自森林的野豬正企圖破壞你的葡萄園,我們必須控訴這個馬丁路德的誹謗和詆譭。若某人信仰不真已為天下所知,那他便是一名徹頭徹尾的異教徒。”

這是利奧十世簽署的將路德驅逐出教會的詔書,裡面的話挺有意思的,利奧十世喜歡打野豬,竟然就以此來形容路德。可惜的是,言辭比路德差了不少。

路德的反擊來得很快,他馬上寫了《致德國基督徒貴族書》,這既不是寫給教廷的,也不是寫給平民的,而是寫給德國的統治者們的。當時的德國是一個由很多行省組成的國家,每個行省有自己的統治者,行省組成的神聖羅馬帝國則有一個皇帝統治。

路德在書中說:“德國的財富違背自然規律,飛過了阿爾卑斯山脈。”他非常聰明,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團結的不是民眾,而是統治者們。因為統治者們並不都是和教皇穿一條褲子的,他們也很惱火權力和財富被教皇所壟斷。

這一招救了路德的命,薩克森州的統治者腓特烈三世將路德保護了起來,使他免受來自教廷的迫害。要知道,只要被逐出教會,不管是俗世的勢力還是教廷的勢力,都可以對他進行迫害。

腓特烈三世還做了一件事,在皇帝查理五世來訪期間,腓特烈為路德爭取到了一次在的德國皇帝和王侯面前為自己辯護的機會。

此時教皇開除路德教籍的詔書已經在路上了,但是路德還是運用他的武器,在不斷的抨擊著。他說:“教皇應該站起來,讓大家看看他滿身的罪孽”“羅馬是凌駕於所有妓院之上的大妓院,如果你否認這一點,那我就不知道妓院是什麼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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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說,不論是教皇,主教還是任何神職人員,都沒有權利強加任何一條法規在信徒身上。

路德在他的《教會被擄於巴比倫》中如是說。巴比倫是罪惡之城,而教會已經被綁在了那座罪惡之城,成為了惡魔的化身。

1520年冬,開除路德教籍的詔書終於到了。可惜一切都為時已晚,它的命運是篝火。

1521年4月,路德不顧所有人的勸阻,毅然前往沃爾姆斯,去面見統治者們。不過讓路德欣慰的是,一路上不斷有人歡迎他,並且送出他們的禮物。

1521年4月16日,路德到達了沃爾姆斯城。他說:“那天我受到了大批民眾的歡迎,全城居民都聚集在了街道上,一個神父向我跑過來……觸碰我,好像我是一位聖徒。”

等到教皇的使者將這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他的時候,教皇憤怒了,因為每十個人之中就有九個人喊“路德萬歲”,更讓教皇尷尬的是,最後一個喊的是“教皇去死

”。

當天下午,已經紅日西沉,屋子裡坐滿了歐洲最有權勢的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德國的各位親王以及教皇的使節約翰·邁爾·馮·埃克。使節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路德要撤回所有的著作。

沒錯,路德又拒絕了。他說:“沒錯,那些書是我寫的,我寫得可不止這些,想讀的話我那兒還有。”

我終在這裡,已近人事,上帝保佑我,阿門!

路德說完最後一句話,就離開了會議。他要等到第二天才能收到裁決。當路德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無法裁決的通知卻到了他的手上,他的領主腓特烈三世投了棄權票。

路德悄悄的離開了沃爾姆斯,準備返回威騰伯格。可是在半路上,他遇到了一夥人,他們將路德帶到了一個叫瓦爾特的城堡中。

這些是腓特烈三世的人,雖然皇帝的裁決沒有處理路德,但是教皇肯定不會放過他,所以腓特烈將他藏到了瓦爾特堡。

路德在這裡待了一年,在這段時間裡,路德從緊張中抽離出來,開始投入新的工作—將聖經翻譯成德語,讓普羅大眾也可以直接閱讀聖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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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1522年路德再次回到威騰伯格的時候,他驚呆了。他從來沒想到自己的言辭如此犀利,竟然引發了動亂。威騰伯格是最先發生動亂的地方,修士修女們都離開了修道院,神父們也摒棄教會的規定結婚。路德的追隨者們控制了當地政府,將教會資產充公,並建立了新的福利保障體系。暴力變革出現了。

路德打開了潘多拉魔盒,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但是他還是努力想讓事情回到正軌。他說:“

我反對贖罪券和一切教皇至上的信徒,但不是通過暴力,我只是教授,傳播並寫下上帝的話。

開玩笑,路德再想反悔已經來不及了,那些農奴們將他反抗教廷、爭取自由的信念帶到了地主身上,來暴力反抗地主。

路德的言辭變得越發的極端,他說:“砸吧,刺吧,殺死反叛的農民,便是做了正確的事。”之後的二十年裡,路德只能一次次的選擇支持統治者們用暴力使叛民屈服,有十多萬的人死在了這場變革中。

1546年,當路德的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他握在寒冷的床上。他秉持了一貫的言辭風格,他說:“願我死後,變成幽靈,以便繼續糾纏那些主教、神父和不虔誠的修士。一個死去的路德讓他們不得安寧的本領,便是一千個活人也甘拜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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