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衛,皇權,官僚,畸形的“三角戀”演化出了一個鐵血王朝的悲歌

“國史浩瀚,公子拾遺”

本期概覽

廠衛,一個具有傳奇色彩的群體,自從明太祖設立錦衣衛,成祖設立東廠以來就一直陪伴著明朝,直至大明滅亡。

從現在的角度來看,廠衛制度無疑是令人生惡的“特務機關”,但是明朝皇帝設立它的初衷卻不是如此,甚至一度成為國家最得力的助手。

那麼,廠衛制度究竟是如何從國之利器墮落到誤國害民地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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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衛影視劇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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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影視劇形象


廠衛的建立:天才般的構想

1368年,朱元璋在南京稱帝,正式建立中國最後一個漢人封建政權——明朝。出身貧農的他,從骨子裡就恨透了官僚,即便自己已經成為了帝國的主宰,這種恨意也無法消除,在對功臣勳貴趕盡殺絕以後,不安和獨權的心理不僅沒有消除,反而越來越嚴重。

最終他提出了一個天才般的構想——在三法司之外,構築一個屬於他自己的監察網絡,這就是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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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太祖朱元璋像


錦衣衛的建立

至正二十四年,也就是朱元璋還在反抗元朝統治的鬥爭中的時候,他就仿照元朝拱衛制度設立了拱衛司作為他的貼身護衛,統歸督撫管轄,這也錦衣衛的雛形;,洪武二年,反抗元朝取得勝利後,拱衛司就改為了親軍都督府,顧名思義,此時的親軍就真正意義上歸屬皇帝個人所有了;兩年後,又改制儀鸞司。

到洪武十五年,真正意義上的錦衣衛誕生了,經過數次改革,朱元璋終於給自己的構想交出了一份滿意的答卷:

拱衛司——都尉司——親軍都督府——儀鸞司——錦衣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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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警圖》錦衣衛


東廠的建立

一提到錦衣衛,必定會想到東廠,但其實,東廠的建立遠不如錦衣衛來得早。

永樂十八年,明成祖朱棣設立東輯事廠,簡稱東廠,而首領則由親信的宦官擔任。其實很多人會問,朱元璋曾明令禁止宦官和後宮干政,而朱棣已經重新啟用了錦衣衛,為什麼還要大費周章地設立一個由宦官管理的東廠呢?

我猜原因有二:

1.朱棣是篡位奪取政權的,而朱元璋留下的文武大臣大多都傾向於朱允炆,對於這些大臣,朱棣是絕對不敢相信的,而朱允炆的失蹤,讓朱棣更加焦急不安,所以朱元璋留下的人脈資源他都不會輕易去相信的。

2.朱棣在造反的過程中,宦官的功勞確實功不可沒,例如道衍和尚,是他靖難過程中最為得力的助手,不僅忠心可鑑,而且能力非凡,朱棣對於宦官的好感頗深,也絕對信任他們。

而這兩個原因,也正是東廠設立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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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輯事廠

在整個明朝時期,“廠”並非僅僅是指東廠,還包括成化年間的西廠以及正德年間的內行廠

西廠的建立源自於一起偶然事件:

當時有一名奸臣名叫李子龍,在朝中有許多親信,在這些親信的幫助下,李子龍屢次潛入大內,登上萬歲上游覽,雖然並無言明來意,但是宮中卻盛傳李子龍想要弒君,而二十多歲的憲宗皇帝得知此事隨即傳命錦衣衛誅殺李子龍,“李子龍”事件發生後,憲宗皇帝一直覺得有人想謀權篡位,便以“刺探民情”為由,設立西廠,由權臣汪直負責。

內行廠的建立則相對來說簡單得多,正德年間的權奸劉瑾權勢滔天,為了滿足自己的控制慾,在京師之內又增設內行廠,權力頗大,不僅是錦衣衛,連東廠和西廠都可隨意監視,但皇帝怎麼可能容許如此龐大的權力存在呢?劉瑾倒臺後,西廠和內行廠都相繼解散,明朝的特務機構又回到了錦衣衛和東廠並行的局面了。

總之,“廠”這個組織大部分時間均指代東廠,只是中間出現了西廠和內行廠這兩個小插曲,總體來說並無不同,可以理解為某一個階段的權力加深而已。


司法和監察最佳助手——國之利器

從現在的視角來看,廠衛制度是明朝的負面政策,但是,在明朝初期,廠衛制度卻是明朝司法和監察的最佳幫手。

明朝是在戰亂中建立的,初期的明朝百廢待興,經濟上的停滯自然不必多言,在政治上各種勢力暗流湧動,瞭解明史的人都知道,明朝初期其實並不太平,洪武時期的北元勢力、“洪武四大案”等等,那都是會動搖國本的事情,可以說朱元璋這三十年皇帝不好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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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朱元璋一切都打點好,把江山移交給長孫朱允炆的時候,又出現了“靖難之役”,可以說,明朝的初期是在動盪中不斷髮展的。

面對尚未安定的朝政,不論是朱元璋還是朱棣,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刑法和監察,畢竟槍桿子底下出政權,廠衛制度就成了當仁不讓的首選了,要想知道廠衛是如何廠衛國之利器的,那還得先從廠衛的只能開始說起:

錦衣衛的職能

一、侍衛、儀仗職能

這應該很好理解,畢竟錦衣衛就是依靠侍衛儀仗起家的,本來就是皇帝的親軍,護衛皇帝以及皇親國戚都是分內的事情;另外,在皇帝巡幸或者外交活動的過程中,還得負責排場等儀仗工作,畢竟人家也是一國之君,沒點排場,有失國體。

嘉靖十五年,安南國發生叛亂,中止了對明朝的臣服,禮部和兵部共同上奏:“乞先差錦衣衛官有膽略才識、通達事機者一二人,令廣西鎮巡官選委官衛有司官員深曉夷情、熟知道路者三五人同往彼國勘問背叛情由奏報”

大國對於小國的外交,那一定是講究排場的,這種事情怎麼能少了錦衣衛呢?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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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緝捕職能

緝捕,顧名思義就是“緝查”和“捕盜”,先來說說緝查,別以為什麼人都有資格被緝查的,錦衣衛的緝查職能是專門針對官員的,朱元璋開國以後,對於和他一起打天下的死黨始終放不下戒心,幾乎到了日不能思,夜不能寐的地步,於是他決定賦予錦衣衛暗中觀察的權力:

明初國子監祭酒宋訥有一天晚上因為一些瑣事而生悶氣,獨自在書房鬱鬱寡歡,第二天上朝的時候,朱元璋隨口就問他昨天為什麼生氣,宋訥一臉詫異,朱元璋便命人將錦衣衛暗中畫的畫像給他看,宋訥只能實話相對,朱元璋才微微一笑。

可見,錦衣衛真的是無孔不入,不過話又說回來,沒點畫畫的水平估計還做不成錦衣衛~~

捕盜,如果你認為是抓捕盜賊,那也太小看錦衣衛了,區區毛賊何以勞煩錦衣衛呢?這個“盜”,並非是指盜賊,而是指起義者和刑事罪犯,正所謂“盜賊奸倃,街塗溝疶,密緝而時審之”,主要負責京城防衛和治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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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監督司法

明代的司法體系是“三法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本來這是一個很正常的體系,但是錦衣衛的出現就讓這個體系變得不再正常,司法體系本來應該是代表客觀立場的,但是錦衣衛是什麼?是皇帝個人意志的載體,是一個主觀的存在,當主觀意志開始監視客觀存在,那麼所謂的天平就會嚴重傾斜。

最著名的就是臭名昭著的“詔獄”了,作為一個比監獄恐怖無數倍的地方,詔獄一直是明代犯人的噩夢,許多犯人寧願自盡也不願意去詔獄,因為他們深知一旦進入詔獄,那麼不僅必死無疑,而且還會受盡非人的折磨,甚至連太祖皇帝朱元璋都覺得殘忍,曾下令棄用:

“詔內外獄勿得上錦衣獄,大小鹹經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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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的職能

東廠相較於錦衣衛而言,其職能在本質上並沒有過多的差別,只是更加專注於偵緝方面的工作,自永樂十八年,明成祖設立東廠開始,明朝的特務政治逐漸開始完善,一張密集的監察大網包圍了整個國家,包括政治,經濟,軍事,民生等諸多領域,一切的一切都盡在皇帝的監視之下:

《明史·刑法志》:“刑法有創自有明,不衷古制者,廷杖、東西廠、錦衣衛、鎮撫司獄是已。是數者,殺人至慘,而不麗於法。踵而行之,至未造而極。舉朝野命,一聽之武夫、宦豎之手,良可嘆也。”又“東廠之設,始於成祖。錦衣衛之獄,太祖嘗用之,後已禁止,其複用亦自永樂時。廠與衛相倚,故言者並稱廠衛。”

廠衛制度的完善成為了明朝初年最大的殺器,洪武、永樂兩朝政治清明很大程度上都要歸功於這項制度,在錦衣衛和東廠的相繼監管下,為人臣者,不敢逾越絲毫,政治上的安定給國家復甦奠定了基礎,雖然是一個特務機構,但是卻在無形之中,保護了國家的穩定,讓明朝的前期發展能夠順利進行。

廠衛制度其實功不可沒!


“廠”、“衛”的權力紛爭和與皇權的背離

在具體闡述這個之前,我們先來講一講關於宋朝的“三冗”

什麼是“三冗”呢?三冗,就是冗兵、冗官、冗費,“冗”就是多餘的意思,那麼“三冗”就是指的多餘的士兵,多餘的官吏,多餘的支出,正是這“三冗”使得原本富庶無比的大宋,到了末期卻變得積貧積弱,最終無法逃過亡國的命運。

那為什麼要講這個呢?前面提到,東廠和錦衣衛其實是一個權力性質極其相似的組織機構,同樣是負責偵緝,同樣是為皇帝效命,同樣是屬於特務機構,那麼隨著時間的推移,勢必會出現權力並行的情況,而對於一個封建帝國來說,權力並行的後果無非就是兩種:

1.像宋朝一樣,兩邊兼顧,最終使得國家機制臃腫不堪。

2.就是權力紛爭和壓制,擁有強大資源的一方會逐漸控制另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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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和錦衣衛就屬於第二種,現如今的影視劇,但凡涉及到錦衣衛題材的,那一定會順帶到東廠的“戲份”,更有趣的是,錦衣衛的形象是絕對正面的,而東廠則因為是宦官領導,所以其形象一定是負面的,其實,從歷史角度來看,這樣的論斷也就僅僅只為了影視效果,絕對不是真實的。

其實,自打成祖設立東廠開始,東廠就一直凌駕於錦衣衛之上,一直到崇禎皇帝肅清魏閹,二百多年的時間,錦衣衛多數時候是處於被掌控的地位,甚至在權臣魏忠賢執政時期,錦衣衛直接淪為了東廠的下行機構,錦衣衛指揮使的任命全權由東廠負責,這一時期,也是錦衣衛存在感最低的時期。

但是,兩者權力的紛爭充其量也不過就是內部矛盾,錦衣衛和東廠就如同是皇帝的“妃子”,誰得寵誰就能壓制對方,皇帝是不會去主動調節“後宮”矛盾的,反正都是為了自己的統治需要,誰佔上風都一樣,可是,當廠衛制度和官僚主義開始有了交集的時候,那皇權的警覺就會大大提高。


廠衛制度+官僚主義=誤國害民

明朝的皇帝是不喜歡官僚的!

這一點從朱元璋開始就註定了,朱元璋是貧農出身,打心底裡就十分厭惡做官的人,在他的帝國藍圖裡,官僚和皇權永遠是對立的,並且皇權是必須牢牢掌控著官僚的——我為什麼要設立廠衛?還不就是為了更好地監視百官嘛!

當廠衛制度和皇權的蜜月期過了以後,廠衛、皇權、官僚這三者之間的關係就開始變得微妙了起來,皇權壓制廠衛和官僚,官僚需要廠衛來試探皇權,廠衛需要在皇權和官僚的夾縫中生存,這樣的局面對於廠衛來說,只有左右逢源才是上上策了,畢竟伴君如伴虎,在你死我活的政治鬥爭中,多一個同盟其實沒什麼不好的,至少死之前還能拉個墊背的。所以和官僚主義的勾結成為了廠衛制度的必然選擇:

“官僚主義在本質上就是忽視現實,專講形式,在政府下級機關可以解決的問題,而又不需要詳細規定的事情,卻要提交上級機關以延長時日。”

官僚主義所拖延的時間,就給了廠衛制度很大的發揮空間,我們常說,遲則生變,可能本來只是個很簡單的案件,經過廠衛和官僚的雙重發酵,很有可能就變成了非常重大的政治事件,再加上皇權本來就對官僚們心存芥蒂,官僚為了自身發展,也會極力拉攏廠衛,進而形成合力。

廠衛,皇權,官僚,畸形的“三角戀”演化出了一個鐵血王朝的悲歌

廠衛和官僚的合力就是百姓水生火熱的開始:

“大璫大監,縱橫驛騷,吸髓飲血,以供進奉。大率入公帑者不及什一而天下蕭然,生靈塗炭矣”。

本來應該是政治的維穩工具,天下的監察典型,最後卻變成了誤國害民的罪魁禍首,這不得不說是廠衛與官僚形成的合力所帶來的危害:

“大作奸弊,稱奉密旨搜金寶。募人告密,誣大商巨室藏違禁物,所破產什傾家。殺人莫敢問。”陳奉在荊州,恣行威虐,每託巡歷,鞭笞官吏,剽劫行旅。其黨至人民家,姦淫婦女,或掠入稅監署中。馬堂在臨清,諸亡命從者數百人,白晝手銀鐺奪人產,抗者輒以違禁罪之。中人之家,破者大半。梁永在陝西盡發歷代陵寢,搜摸金玉,旁行劫掠,所至邑令皆逃。稅額外增耗數倍。二十年中所遣內官到處苛削百姓,引起民變,毒遍天下。這種情形,皇帝不是不知道,但是他卻故意放縱,來收受他的代表所剝削的十分之一的殘瀝。“

這股合力所帶來的風暴,已經逐漸擺脫了皇權控制,當然,這種擺脫並不是明面上的,甚至與其說是一種擺脫,不如說是一種參與,一種皇權的默許。

《明史》說:“神宗寵愛諸稅監,自大學士趙志皋、沈一貫而下,廷臣諫者不下百餘疏,悉寢不報,而諸稅監有所糾劾,朝上夕下,輒加重譴,以故諸稅監益驕。”


大廈將傾,廠衛末路

總結來說,廠衛制度實際上是一種極為罕見的政治制度,它既是皇權極度膨脹的產物,又是皇權變相分權的一種舉措,在皇權和官僚的夾縫中生存的廠衛,早就走向了正義的背離面,在人民的心目中也早已烙下了陰暗的形象,百姓對於明朝的失望也在逐步加深:

《啟禎記聞錄》三:“七月二十五日,楓橋有好事者斂銀於糧食行中,以為賽會之資,風聞從來未有之盛……衿紳士庶男女老幼,傾城罷市,肩輿舟楫之價,皆倍於常。通國若狂。”次年三月十九日北京政府顛覆,在得到國變消息後的吳江,竟舉行從來未有之盛會。同書記:“四月初二日吳江賽會,目睹者雲富麗異常,為郡中從來所未有。是時北都不祥之說已競傳,民間猶為此舉,可見人無憂國之心!”這不是偶然的!

廠衛,皇權,官僚,畸形的“三角戀”演化出了一個鐵血王朝的悲歌

漢人封建政權最後的輝煌——滅亡,卻是在漢人的一片叫好聲中的,我想,在這種諷刺之下,土崩瓦解的廠衛制度是立下了“汗馬功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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