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厚甜:為什麼一定要學習米芾

在我的工作室裡面,第一年的學習,是感悟式的,瞭解一下整個書法技法發展的脈絡,幾種書體的基本技術動作範型,然後大家認真讀兩本書。陳振濂先生的《書法美學》在一年之中讀上三遍。現在有許多大談書法理論的人,缺乏基本的專業素養,專業的理論素養,只是零零星星的讀了一些古代的書論文章,在民國以前書法理論沒有系統的文獻,都是筆記性的那些東西,《書譜》也僅僅是一篇文章,也不是成體系的一個東西,像《書法美學》這樣能夠全方位的梳理,從書法學術角度梳理書法美的、闡述書法美生成的一些原理概念,到現在為止,還很少見。大家要認真讀,讀了之後就掌握了一些基礎性的知識。

對書法史有一個系統的瞭解,推薦王鏞先生的高等教育出版社的《中國書法簡史》,盧輔聖先生主編上海書畫出版社的七卷本《中國書法史繹》。有了史的基礎,《書法美學》是一個從專業的眼光來觀照書法的視角,你連書法美是什麼,書法美構成的條件是什麼都不知道,你怎麼去創造書法美呢?這是兩個最基本的素養,然後去追問技術、技法演變才有意義,才有價值,我們的行為才能從單純的一個書法業餘愛好者,業餘的玩法,進入到雖然人的狀態是業餘的,但是我們所做的行為是一個具有專業品質的這樣一個書法行為,完成對整個人的改變和塑造。這幾本書是必讀的、精讀的。

人一輩子讀好幾本書就把一輩子的問題解決好了。牆上有個釘,你才可以掛一個包,可以掛一串包,釘子釘得越牢,你在上面掛的東西才越多,人的思想也是一樣的,你有一個原點,把它做得越深刻,其他的附著物就越多,你的知識量就越大,你沒有一個點,你倉庫裡面所有的東西都是亂的,你學得再多,它發揮的功用、效益都會有限。沒事多看書,那個死寫字是寫不出來的,最後沒有出頭之日。智慧的訓練者,他知道我該做什麼,怎麼去做,做的價值和意義在什麼地方?一定是把自己從一個盲目的學習,轉變成一個學術的研究型的學習,你就能夠真正的事半功倍。

洪厚甜:為什麼一定要學習米芾

這次學習米芾的信札,為什麼我們選擇米芾作為我們行書學習的開端呢?基於幾點,書法裡行書的核心技術是王羲之、王獻之“二王”的筆法體系,理應學“二王”,但是到現在為止,有一件“二王”的真跡沒有啊?沒有。所有傳世的“二王”的書跡,都是不可靠的,都不能確認它為真的東西,大量的是複製品,或者臨摹、代筆的,那麼米芾生活在宋代,是有一些“二王”的真跡還在世上,米芾對“二王”書法是有精深研究的,他自己的齋號叫“寶晉齋”,他一輩子都是崇尚“二王”,崇尚晉代書法,你看他的《論草書帖》中說:“草書若不入晉人格,轍徒成下品”,他對“二王”的研究是世上公認的、真正的入其堂奧者,而且他又是對褚遂良書法進行過深入研究的,他對“二王”一系的書法都是深入研究過,而且是集大成者,現在大家公認的米芾對“二王”技法進行了豐富和拓展。

最最重要的是米芾大量的墨跡存世,我們現在看到的沒有一件是偽託的,件件都是真東西,大量的墨跡在日本、臺灣,而且對米芾技術的梳理、研究現在是很深入的,當然對“二王”的研究也很多,但是沒有真東西,都是想象,根據傳世的這些,不管《喪亂帖》也好,《蘭亭序》也好,它是複製品,連照片都不是。研究米芾面對的都是真東西,而且研究米芾的人必然對“二王”進行研究,對米芾的研究是包括了對“二王”的研究,這一塊學術發展非常成熟。學習米芾取得成功的,在中國書法界非常多,歷代研究“二王”帖學的,幾乎沒有不觀照米芾的。董其昌、王鐸大量地學習米芾,沈尹默是近現代研究“二王”在學術上做得最透徹的,但是他提的觀點第一還是從米芾開始研究“二王”,所以我們研究米芾是必然的、必須的,我們走的是鑑古知今、合乎學術的一個方向,有價值的行為。

學習米芾就是學習“二王”,而且是傳承發揚了的“二王”,它的信息量,技術信息的豐富性,大於“二王”本身。我們學習選擇他的手札,比較豐富,他還有大字的像《多景樓》、《虹縣詩》、《研山銘》啊,還有小字的《蜀素帖》、《苕溪詩帖》、《方圓庵記》等,字型架構的整體的量上足夠的體現內容,龐大的技術集群,書風變化豐富,實現了跟王羲之一樣,一帖一個面貌,一個感覺。他除了在縱向上有一種歷史的銜接性,同時橫向上有相當廣闊的歷史跨度,他有用筆很肥的,有很瘦的,有下筆很重的,也有很空靈的,很輕靈的,也有用筆很含蓄的,也有用筆很外露的,有章法很爛漫的,也有特別規矩的,我們要求大家學習尤其相對來說比較平整的,把這些爛漫的東西,放到後面去學,這些是真正能夠學到米芾用筆技巧的精髓的東西。我們的選擇不要多,不超過三個帖,一般就一兩個,因為我們只有兩三個月的時間。我以前給大家說過,線條的質量是書法的核心,是通過篆隸書來解決的,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學習行草書解決線形不是我們主要的目的,儘管米芾的線形也很厚、很入古,但是線形本身的東西,我們不通過米芾來解決,而是通過大小篆來解決。

洪厚甜:為什麼一定要學習米芾

我們學行草書,主要是學轉換技巧,一條線本身的起行收,起伏轉換,快慢變化,入筆的狀態變化,由入筆而到行筆,由行筆而到收筆,這裡邊的技術技巧轉換變化,線本身的變化。篆書裡線的變化相對少,就是一個曲直,甚至連粗細都不做,只曲直、斷連而已,機械的斷連,不是那種起承轉合的,完全可以寫完一筆,待一會兒再寫另一筆。在行書裡面,線與線的形態有多少?非常多,露鋒的,藏鋒的,簡明的,複雜的全都有。每一個線形就是一個技術單元,不管一個點畫,只要它獨立存在,它都有一個起行收,我們除了研究一個技術單元的起行收之外,還要研究一個技術單元和另外一個技術單元的轉承、傳遞、銜接的這種技術,這才是我們學習行書的核心意義。

我們學習了、掌握了這個轉換的技術技巧之後,我們寫隸書、篆書都會受到這種潛在的技術、流暢的技巧影響,寫楷書,哪怕是一個點畫,你也可以寫的行雲流水。你們為什麼看我寫小篆也是有韻致的,有韻律感的?寫大篆、隸書也是一樣,在筆勢映帶上、傳遞關係上獲得了這種技巧。如楷書的點畫的塑造具有獨立的角色意識,對行草書的處理也就有一個角色的意識。你要寫一首鮮活的,不管是含蓄的,還是張揚的,這一塊都是我們必須要學習的。五體書就像人的五個指頭一樣,缺一不可,就是一個整體,五體書構成了中國書法全部的技術,而且這個技術是相互關聯的。你這一輩子要在篆書上取得成就,得100分的篆書,你其他書體就得在90分以上。珠穆朗瑪峰它真正上面是有多少屬於珠峰的?它是因為有了從下面起來的整個一個構造,才是整個的。你就說我只要珠穆朗瑪峰頂上的那一米,它就只有一米,構成它就是這8848米全部。所以我們對自己的學術構架越寬越好,我一開始就要求大家用史的觀點。

我在“三名工程”訪談中說:“對於我們來說,不管對歷史的任何一個書法家個體來說,都只有一個標準:歷史的標準,這個標準對王羲之和對我們是一樣的,沒有第二個標準,留下誰,淘汰誰,同一個標準,不以你的意志為轉移”。你連標準都不清楚,你怎麼去做產品?國標是什麼?全世界的標準是什麼?否則出來的全是次品。對一個作品的鑑賞、價值判斷,是因為我們瞭解、掌握了這個標準,進而還能運用這個標準,最後你還能拓展這個標準,你就更牛了,變成了制定標準的人。我們提倡在每一個行業裡成為制定標準的人,你就牛,讓你的標準成為大家公認的標準。我們的學習就放在一個整體中,由宏觀的視角,完成真正有效地積累。從篆到隸到行,這幾跳你就把中國書法史所有的技術轉換、承接關係感受了一遍,你感受的是中國書法史。

洪厚甜:為什麼一定要學習米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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