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居昆明碧雞關 20年時間他用鋼鐵雕出了一個“江湖”

採訪手記:
“我就是一個簡單的人,我覺得你真的沒有必要採訪我。採訪報道出來又有什麼用呢?”

採訪完之後再次看到這句話,我竟迫不及待的想要反駁。
是的,他是一個簡單的人,但又是如此的不簡單。這樣一個自帶盔甲又有稜角的人,和小羅伯特唐尼一樣,雖然外表剛硬,但在喜歡的事物面前,也有一顆細膩柔軟的心臟。
他,53歲,一位鋼鐵雕塑藝術家,鬢角和鬍鬚的斑點白髮,眼角的紋理都是充滿閱歷的象徵,言語中無不顯露出從容與淡定,眼神依舊堅定。
我,23歲,一名新媒體編輯,初生牛犢不怕虎,還在探索一切未知,就像在探索他一樣。

初見老舊,是在他工作室的院子裡,他正在洗刷著他的新作——《荷花》。這荷花不是普通的荷花,走近一看,是用鐵器製成的,低頭一聞,是我小時候熟悉的鐵鏽味。

隱居昆明碧雞關  20年時間他用鋼鐵雕出了一個“江湖”

我爺爺和我大伯都是鐵匠,我童年的大多數時光,都是在“叮叮嗆嗆”的鐵器敲打聲中度過的。由於小時候經常在草房裡陪爺爺大伯打鐵,手上也留下了火星飛濺的烙印。

在採訪老舊之前,我和大多數人一樣,並不怎麼了解鋼鐵雕塑這門藝術,頂多是在大學的藝術學院路邊、公園的廣場裡,看到一些形狀各異的鋼鐵雕塑,有時甚至沒有注意到這些“東西”的存在。

直到走進他的工作室,走近他……

給人生做減法

老舊的工作室在西山碧雞關藝術園區,我第一次來到這裡時,這裡的一切事物一開始好像對我並不是那麼友好。

隱居昆明碧雞關  20年時間他用鋼鐵雕出了一個“江湖”

老舊所在的碧雞關藝術園區

那天上午,我穿著白鞋,走在被大雨洗刷後的泥濘路面上,穿過小村子,腳底已沾滿黃泥,“跋山涉水”,終於來到藝術園區門口,一條氣勢洶洶的大黃狗對著我狂叫,嚇得我後退了幾步。

我鼓起勇氣再往前走,抬頭一看,一間間集裝箱式的藝術工作室依次排開,遠處傳來陣陣敲打聲、鑽木聲,這讓原本寂靜、冷清的園區添了幾分熱鬧。

走近一點,只見老舊在園區的院子裡左手拿著水管,右手拿著一把鞋刷,在洗滌著他的新作。

“為什麼要洗它呢?”

“因為我要給它做舊,這樣它的紋理才會更加明顯。”

我不是很理解,心想為什麼要給它做舊呢,大家不都是嚮往新的事物嗎?

帶著疑惑,我陪老舊洗了一會兒,原本陰沉的天氣突然“茅塞頓開”,曇花一現式的露出一縷陽光,光線正好打在了荷葉上,因為被風雨淋溼過的緣故,荷葉已經有了一些鏽紋,光線照射過來,此刻的荷葉紋理顯得更加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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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居昆明碧雞關  20年時間他用鋼鐵雕出了一個“江湖”

老舊的新作《荷花》

老舊的工作室裡,裝滿了天馬行空的想象,每個擺件似乎都有不同的生命力。左邊一道破舊的摺疊木門擺上了幾株綠植,便形成一個屏風,桌子上的“小貓”在盡力地施展著它的柔軟,書架上還擺放著向上奔騰的“駿馬”、幾個鐵絲扭曲成的“蜘蛛”,抬頭一看,房樑上一位“飛仙”正駕著“野鶴”穿梭在雲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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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舊的工作室一角

我們兩人坐了下來,老舊給我倒了杯茶,一首經典老歌緩緩響起——

“when I was just a little girl,I asked my mother ,what will I be……”

輕鬆而又悠揚的歌聲緩緩響起,配著屋子裡的灰黑硬朗的色調,顯得格外的搭調。

隱居昆明碧雞關  20年時間他用鋼鐵雕出了一個“江湖”

“你喜歡獨處嗎?”

“當然,我覺得獨處能讓一個人靜下來,可以有時間審視自己,到我們這個年紀,慢慢開始喜歡獨處了。人到中年,更加喜歡迴歸,給人生做減法。”

老舊的朋友不多,但總有幾位老友來工作室裡找他喝上兩杯,聽聽音樂,聊聊日常,等到黃昏時分,落日而歸。

“說實話,我反而比較‘煩’你們來找我,我就是一個簡單的人,我覺得沒有采訪的必要啊,你看貓也來找我。”

老舊還養了一隻貓,聽說是這貓自己跑來的。既來之則安之,嘴上雖然說著煩,但從未想過把它們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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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舊鏡頭下的貓

鋼鐵與激情,只為熱愛

就像老舊自己說的,他是一個簡單的人。當它面對不請自來的小貓,露出老父親般的笑容的時候,我似乎又感受到了老舊簡單之外的柔軟。

這樣簡單、柔軟的一個人,突然在某一個瞬間,堅定的和我說了這樣一句話:“做藝術必須要有激情。”

“藝術創作需要有一個激情爆發的瞬間,通俗來講都是自己逼自己。”

有時凌晨深夜,只要有一個想法浮現在腦海中,老舊便會起來把它畫出來,形成基本的構思。創作中甚至可以一天忘了喝水吃飯,也是常有的事。

老舊做鋼鐵雕塑已經有20年,零零散散計算下來,大概出產過1600餘件作品。

對於鋼鐵雕塑,他也一直在推陳出新,以前會偏向於做一些立體的雕塑,現在還會做一些平面框架的作品,並且每個作品都在傳遞著他對這個世界的態度和看法。

比如他最近的平面框架系列作品《網》,一共有三個,分別為《奮力》、《氣泡》、《天使》。主要表達的是在這個社會的現實世界中,人們就在這個網裡面互相掙扎著,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在這張網裡,人們互相之間是不能離開的,但又可以分開,就這樣於無形之中交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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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系列作品之一《天使》

聽著音樂,老舊想起他的一位好友,“我平時比較喜歡聽音樂,我有一位朋友是世界音樂家,而我又比較擅長做鋼鐵雕塑,我們之前還合作過,將鋼鐵與音樂結合,做成一組律管。”

老舊雖然擅長做鋼鐵雕塑,但他從不拘泥於這一版塊,他擅長將鋼鐵雕塑與不同領域的元素結合,比如前面說到的律管,又能舉一反三,創作其他元素的雕塑。

“其實雕塑品,它的整體構架都有一定的規律,就看自己怎麼掌控它。”

老舊就像打通了自己的任督二脈一樣,除了在“鋼鐵雕塑江湖”中練就了一身技藝外,還能將其他“武功”取其精華,為他所用。“以後講不好還會以光碟、聲音的形式來呈現。”

老舊的愛好廣泛,除了熱衷於鋼鐵雕塑外,平時還喜歡雕刻、畫畫、攝影、徒步、漂流,擅長將這些愛好中能體現的元素融入到鋼鐵雕塑中。

他說,“一切靈感都來源於生活,你所接觸的一切包括大自然,都是你的靈感。”

藝術與商業:現實的無奈

老舊有很多代表作品,他之前為大藏博物館製作過一個茶樹作品,底座是由樹樁、金屬、石頭、桐、玻璃等元素合制而成,枯樹為樹幹,錫作樹葉。如果你有幸見到,一個充滿生命力的茶樹會悄然活躍在你的眼前。

隱居昆明碧雞關  20年時間他用鋼鐵雕出了一個“江湖”

老舊作品《茶樹》

又如在2017年,他為中國第一座水電站石龍壩水電站創作的青銅雕塑——《百年水電站》,作品以石龍壩水電站第一任總經理左益軒為原型,記錄了在那個年代,一代偉人為中國水電站開創先河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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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舊作品《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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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舊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作品中,但對於現實他也有一些無奈。

“你覺得從事這一門藝術能養活自己嗎?”

面對我的犀利提問,老舊苦笑著說,“當然不能。”

鋼鐵雕塑本來就是一個小眾藝術,做藝術就一定要有所批判,有自己的看法,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讚許和滿意。而商業的東西則要受大眾所喜愛,才能有收入。

“我的收入來源一般分為兩個版塊,一個是自己創作的東西,另一個就是工程中所需要的鋼鐵雕塑,而後者是主要收入來源。”比如說民宿、酒店大堂、公園裡所需要的藝術擺件,都是商業作品。

“那你這些作品能賣多少錢呢?”

“小物件幾百塊,大型的有上萬不等。現在經濟不太好,但必須要有飯吃啊。”

在採訪的最後,我問老舊,“那你有想過放棄嗎?”

聽到這個問題,老舊看著我,“不會,可能這輩子我做到哪天做不動了,我才不會做”,眼睛裡閃爍著捨我其誰的光芒。

隱居昆明碧雞關  20年時間他用鋼鐵雕出了一個“江湖”

(注:圖片中老舊作品部分由其本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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