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炒一盘焖饼

邂逅炒一盘焖饼

刚参加工作时,和一个姓陈的师傅去北京出差,开车时间还宽裕,在永定门火车站吃了个饭,要了一斤半水饺,两扎啤酒,一盘粉肠。快吃完时,进来个小个子南方人,拎个帆布提包,穿着当时还挺扎眼的西服,坐在我们邻桌,翻了半天菜单,对白围裙白套袖的服务员说,给我来份扬州炒饭吧。

我们要走时,邻桌的扬州炒饭还没上来,陈师傅站起来了,我低声说,我们看看扬州炒饭啥样再走。他瞪了我一眼,不屑地扬了扬嘴角,在饭店门口边抽烟边等我。

回去的火车上,俩人对坐着无聊,他开口问我:你看了半天,扬州炒饭到底啥样?我噗嗤乐了,哄他说,就是酱豆腐拌米饭。他不信,说,不会,烟花三月下扬州,就要一份扬州炒饭,肯定定像咱们北方的炒饼一样,既是主食又是副食,估计会有炒青菜,纳闷呀,拌着吃么?

我当时看清楚了,所谓扬州炒饭不过就是蛋炒饭,加了些青豆,胡萝卜和火腿肠。

邂逅炒一盘焖饼

后来走的地方多了。了解小吃前面冠有地名的有北京炸酱面,兰州拉面,武汉热干面,杭州小笼包,还有的冠有省名,比如河南烩面,陕西凉皮,云南米线,安徽板面。

在我心里,我们老家衡水的焖饼,也像前边的那些小吃一样,是可以冠名的。

焖饼和炒饼不是一回事。焖饼是炒菜后放上饼,饼丝靠菜水分蒸熟。炒饼是热油把菜和饼丝翻炒熟,炒饼比焖饼贵,用油多,炒出的饼丝也是焦脆的。还有一种烩饼,有点类似于河南烩面和羊肉泡馍,炝锅后放水开锅后放饼的,现在街面上很少见了,烩饼火候掌握要求更严格,饼丝不能硬芯,又不能泡发。

有些村庄吃焖饼还有个忌讳,就是每个人生日和喜庆的节日的时候不吃焖饼,因为它有"焖病"的谐音,所以不在重要的日子吃。

现和面烙饼,饼是"死面饼",擀成圆形,越薄越好。烙好的饼切丝,丝要一寸长半厘宽。焖饼用菜没有啥讲究,豆角蒜薹都可作焖饼菜,食堂大量做常用的是白菜、豆芽。肉和菜炒到九分熟时,将饼丝倒入,不搅动,盖上盖子,让肉的香沁到菜里,菜的香沁到饼丝里,大概需要三分钟,然后起盖熄火,酱油醋酌量加入。焖饼上桌,还要配一头大蒜,就像饺子必须沾醋一样。

邂逅炒一盘焖饼

焖饼也是有等级的,有一次在老家,我骑自行车去乡下走亲戚,被大雨困到了烧砖的土窑上,跑到他们食堂,买口饭吃。大师傅说,焖饼吧,都少钱的肉,几两饼?问了我一头雾水,原来焖饼的肉都是炖成七分熟的,你要多少钱的都可,油滑滑的台秤随时等着称。还有一次在衡水的小饭店,服务员说,有豪华焖饼,我问,咋个豪华?回到说,豪华的一份各种蔬菜都有,蒜薹一根,长豆角一根,胡萝卜半个,洋葱四分之一……,豪华焖饼上桌时,我为它配了一句名诗: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在八十年代,衡水火车站出站后的站前街,还是条窄窄的沥青油路,两侧都是低矮的小饭店,炊烟酒幌棉门帘,几乎家家都做焖饼,汽油桶改装的烙饼炉子就架在饭店门口,煤烟的呛味和烙饼时饼上钻出的缕缕热气有种莫名的诱惑。厨房的灶塘上方开槽烟道,将余火引入,上面坐大号铝锅,里面的宽油高汤常年煨着一只烧鸡。吃焖饼时,切碎葱花用高汤一沏,免费附赠。

快春节时,我休探亲假,从衡水站下车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到站前路小店,要了盘猪头肉,一瓶55度老白干,挽起袖子开造,喝的差不多时,把老板娘叫过来,这么的吧,又有一年没吃老家焖饼了,酒肉该怎么算怎么算,我给你半斤全国粮票五块钱,可劲的做一份焖饼。年轻老板娘圆胖脸蓝格棉袄白底黑条绒棉鞋,急的直跺脚,别为难俺了,多放精肉,给你做份一块五的吧。

那时我的月工资还是比较高的, 45.6块。五块钱可以要两扎啤酒,一个鱼香肉丝,八两水饺,然后再买包烟。想来五块钱做碗焖饼着实是有些难为人。

几年的后,我到某省会城市出公差,到一家面馆去用膳,抬头看见那价格表装饰的墙上,赫然写着:霸王面,每份100元。我感慨自语说:还是我们老家焖饼厚道呀,五块钱都没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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