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扶貧之三:兩個女人

我的扶貧之三:兩個女人

矮個子的老夏從屋旁邊的田裡走回來,看我還在破舊的屋子裡來回走動,本來想招呼我坐下來,但是看了一陣沒有找到可以坐的東西,就自個在場壩旁邊的石頭上坐下了,也沒有招呼我去坐。

我問他找到人沒有,他說找到了,等一下就回來。

說完從荷包裡掏出葉子菸裹起來,用打火機點著,大口大口地抽著。生硬的煙霧順風吹來,直往我的鼻子裡鑽,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爺爺奶奶抽菸的情景。

我從二十歲開始抽紙菸,其實在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抽過葉子菸。那時候家裡是種著葉子菸的,爺爺每年都要把草煙服侍得好好的,採下來的草煙每天都要搬進搬出,不斷地搓成條狀。我爺爺那一班人都是整葉子煙的好手。

不過抽慣了紙菸,對葉子菸的味道有些生疏,儘管親切,卻也覺得有些嗆人。

我朝旁邊走了幾步,正好看見一個老人正蹣跚正向我們走來。

“大娘,您出坡去了的啊,在忙些麼子哦?”我迎向老人。

“哎呀稀客,我去坡裡扯哈草。唉,我這老婆子也幹不動農活了哦。”

老人的手裡拄著一把農村人常用的打杵,她的兩條腿都是彎曲的,完全不能伸直,有一條腿的膝蓋已經完全變形,向著不可思議的方向拐去,每邁動一步,我的心裡都一顫,生怕那裡硬生生地折斷。

我走近穿得有些破爛的老人,本想上去攙扶一把,但又好像伸不去手,只好傍著老人一步步地向場壩走。

老人顫顫巍巍地掏出胸兜裡的鑰匙打開門,準備從裡邊拿幾把椅子出來。

我看老人艱難的樣子,就自己進去向外拿。老夏也搶著從屋裡往外拿椅子。

我們把老人請在階沿上坐下,老人把打杵順手靠在椅子旁邊,開始和我們交談起來。

老夏看來對她家的情況很熟悉,一邊和他說話,一邊給我介紹她家的情況。

我拿個本子記著。老人很健談,地道的蠻子腔也很好聽,她講述了她現在的艱難處境。

老伴過世得早,現在自己就和一個未結婚的兒子在一起,可是兒子都出門好多年了,一直也沒有消息。

“您兒子結婚了嗎?”

“沒有,都四十多了,家裡這樣的條件,有哪個姑娘願意嫁啊?”覃大娘說得有些傷感。

“那他常給您寄錢回來嗎?”

“都出去幾年了,現在也不曉得在哪裡,去年年都沒有回來過,肯定是沒掙到錢啊,哪裡還有錢給我寄?”

我有些擔憂地問:“那您怎麼生活啊?”按這麼說,老人根本沒什麼生活來源,僅有的就是每個月百來塊錢,應該很拮据哦。

“你別看我這腿腳不好,我還是種了田的,小菜也有吃的,種的包穀還可以餵豬。省點窮點,飯還是有吃的。”

我看了看破舊的房子,簡陋的家,歪斜的木屋,外拐的腿,心裡很不是滋味。可是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沒有什麼好主意給她出。

按照要求,我給老人在歪斜的房子前拍了一張照片,就告辭了。

又走了幾家,情況都還好。有的是原來有老人臥病在床,家庭條件並不差,隨著老人過世,窘況就解除了。有的是房子原來很差,但新修了房子,看起來反倒比一般人家更好。

老夏的老人機響了起來,他不好意思地說家裡有點事,我們是不是今天就到這裡了。

其實這一帶人戶還是蠻密的,我就要他先回去,我慢慢問也沒問題了。

他還是把我送了一截,指給我一戶人家,才折身回去。

這戶人家的女主人在家,我在屋門口一喊,從屋裡閃出一個很漂亮的少婦。

少婦穿著合體的衣服,雖然顯得有些舊,但洗得很乾淨。儘管臉上有掩飾不住的淡淡哀愁,但給人的感覺還是很明亮陽光。

見來了人,少婦顯得有些慌亂,可能是因為家裡顯得很雜亂,她不好意思地忙從屋裡提出一把木椅,擺放在階沿上稍微乾淨一些的地方請我坐。

屋子裡各種糧食堆放得有些凌亂,外邊的階沿上也散亂地有一些豬草雜物。場壩裡有一灘一灘的水坑,還有一些雞糞也沒有打整。

女子忙著在屋裡找出一包煙,是那種劣質的紙菸,煙盒已經捏變了形,她訕笑著遞給我一支,又忙著到屋裡給我倒茶。

我用打火機點燃香菸,或許是存放時間過長,有了一些黴味,但我沒說什麼,使勁拔著,努力地將煙吸出自然的味道。

接過女子的茶,我請她給我介紹一下她家的情況。

女子低下了頭,又用手將耷拉下來的頭髮撩了上去,開始給我講述她家的事情。

她的丈夫原來是個很能幹的人,剛結婚那幾年,兩人都攢足了勁做家,他家成了這一帶的富裕人家。

在別人家都還在使力掙溫飽的時候,他們家已經率先買了小汽車跑運輸,眼看著日子一天比一天紅火,他們感到非常的欣慰。兩個兒子先後出生,一家人和和氣氣,眼見著逐漸興旺起來。

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在一次到河對門吃酒的返回路上,丈夫的車子失事了,車上帶的幾個鄰居當場摔壞,當司機的小夥子也成了重傷,從此基本成了個植物人,一切都要女子照顧。

講起那段日子,女子的聲音明顯喑啞起來。一個弱女子,丈夫躺在醫院裡人事不省,出事了鄰居家還需要她去安慰,手頭上能拿出來的錢都拿出來了,可是丈夫最後還是沒有恢復正常,不會說話,更不能行走,也沒有了正常的思維。

她把丈夫當一個孩子養起來,每天抱進抱出,端屎餵飯。丈夫沒有了正常思維,有時候卻還對她啊啊啊的吼叫。

禍不單行,讀書的大兒子身體又查出了毛病,她只好四處借錢,求年邁的公公婆婆在家照顧一陣子丈夫,自己帶著兒子到武漢診病。

前後幾年時間,家裡外邊地跑,她越來越堅強,一個人努力撐著這個風雨飄搖的家,蹣跚地前行著。

好在社會上有很多好心人伸出援手,大家捐款捐物,幫她渡過難關。她自己咬牙堅持著,大兒子的病情基本穩定了,小兒子讀書成績也很好,讓她看到了希望。

聽她講完,我朝屋裡看了看,在一把藤椅上,我看到了他的丈夫,頭耷拉在椅沿上,口眼歪斜,已經不是正常人的模樣。(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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