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乡诗梦,宝应采莲人欢快而燃烧的诗梦

荷乡诗梦

宝应地处里下河,境内河汊纵横,湖荡密布,自唐代便有荷藕种植。作为圣洁与轮回的象征,鉴真大师东渡日本,曾携带这里生长的扬州红莲,亲手栽植于奈良的唐招提寺,播下了友谊的种子。自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荷藕种植业迅速发展。尤其在“东荡”,到处可见莲叶田田,荷花亭亭玉立,粉白嫣红,与芦苇、蒲柴相伴,百里方圆一片清香。

荷乡诗梦,宝应采莲人欢快而燃烧的诗梦

“八怪”传人李亚如曾作组诗《喜赋家乡荷花》,共五首,其中的《采莲曲》,典雅、传神,尽显风流。

藕田成片傍湖边,

隐约花红点点连。

三五小船撑将去,

歌声嘹亮赋采莲。

我与荷乡亲密接触,是一个夏日的傍晚。那天,我们赴宝应进行相关人事考察,工作结束,当地的书记便陪我们到荷塘边溜达,说是“消消暑”。上得圩堤,周围是那么安谧,那么宁静。夕阳的余晖从荷叶上反射过来,满眼翠绿,好生清凉。隐隐几声闷雷之后,倏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只见千万张荷叶皆成招风耳,翻开、卷起,卷起又翻开,随之反复转换的,则是紫黄与碧黛。于是,斜阳,轻风,荷叶与人,瞬间来了个多彩的神会。冥想之际,一个清瘦、谦和、步态稳健的汉子,忽地从塘边钻出来,与书记打了个照面,即与我们擦肩而过。

“他呀,叫陈宗道,是个农技员。”那人前脚走,书记不无欣赏地说,“此人有个癖好,就是爱在塘边散步、赏景,天天如此,风雨无阻。”我颇感惊讶,说:“真的吗?”

此语一出,竟打开了书记的话篓子。他望了我一眼,笑道:“兄弟,请不要见外哦。荷藕这碗饭不是好吃的,学问深呢。”

“别小看荷叶,它‘上催芙蓉赤,下助玉藕白’,别有情致。单听名字——‘毛尖’呀、‘钱叶’呀、‘立叶’呀,以及‘后把叶’‘终止叶’什么的,就知道,节令的变化,天候的影响,常常使子叶呈现出迥然不同的形状和姿色来。对荷藕长势及其成熟度的把握,凭什么?凭的就是经验,老到的眼力……”

“你知道吗?宝应荷藕有一诀,在于它生在别样的‘淤泥’即翻蕻的泥土里。原来,芦苇滩翻成藕田后,芦根腐烂,形成了一层厚厚的腐殖质。所以,长出来的荷藕特别粗壮、白嫩,含有多种稀有元素。这是很值得探究的。”

“你尝过鲜没有?”书记见我摇摇头,便咂咂嘴,不胜唏嘘,说,“哎呀!小暑一过,就有花香藕上市。这时候尝鲜,一口咬下,脆生生、凉荫荫、甜丝丝,了无渣滓,那是藕中极品……”

不经意间,顺拢了宗道家。进得门,只见院子里和二楼的阳台上塞满了大大小小的水缸,养的花也不一般。书记说;“美人红藕香色白,大紫红个大孔宽,小暗红粉足生淀,均为制作捶藕的佳品。尽管地上经常湿漉漉的,夏天蚊虫也多,可宗道总是小心翼翼地侍弄着、呵护着。都说他像着了迷,只要有荷花图案的瓷器、陶器、画作,他都爱不释手,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常常绣有荷花图案。”

是啊,艺术一如炼丹,陈宗道身为艺术家,他沉醉在自己选定的被锻造得日益精纯的“莲藕世界”里。

岁月匆匆,不知几度花开花落,忽一日见报端披露陈宗道的信息,我倍感兴奋。据宗道之子陈跃先生回忆,那是在武汉东湖举办的第二届全国荷花展上,著名作家徐迟听其父介绍宝应的几道藕菜,特别是捶藕,竟痴迷不行,竟然自己动手操作,“事非经过不知难”,特致函陈宗道:“捶藕那道菜,单是那洗切、煮焖、切片、打糊、捶拍、油炸、笼蒸、勾茨,也是精致非凡,不尝不为快事。不过回家实践起来却不得要领,细节处怕是有了疏漏,望宗道先生能给予指导。”

陈宗道甚为惊诧,一篇《哥德巴赫猜想》让数学家陈景润声名远播,也令自己景仰不已的作家徐迟,竟在信中话梦:“一次梦中做捶藕,要到嘴了,醒来终究是‘芰荷笑笑,捶藕缈缈’。”烹制好的捶藕,呈酱红色,入口香甜酥软,浓而不腻,黏滑爽口。如此美味,难怪关注社会、拥抱生活的作家徐迟挡不住诱惑,成了追梦之人。

陈宗道是荷藕专家,但本质上也是一位诗人。他说:“社会关系如藕丝,莲之实如个人之奋斗,莲之花如个人之品质——我爱荷花,多少年来对它的珠落玉盘、小荷露尖的欣喜丝毫没有改变。”足见他的情感世界是多么敏感而丰富。当然,其不是居高临下地布道,而是在袒露自己坚实而斑斓的内心世界,同时弥散着采莲人欢快而燃烧的诗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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