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張十五和郭嘯天、楊鐵心一起喝酒，發牢騷，痛罵秦檜害死了岳飛。
然而，卻聽得兩聲嘿嘿冷笑。
莫非，這野村的言論，被誰聽到？
轉過來頭，卻聽得這個人說，想議和、害死岳飛的卻不是秦檜。
郭楊二人自然不解，張十五也不十分明白，畢竟，那個時候的普通老百姓，能看到的、能罵的，就只有奸臣秦檜了，除了他，還有誰？
這人的話不多，只有幾句，細想之下，卻是很有道理：
不管議和，還是主戰，秦檜都還是宰相，官位穩當的很。倘若主戰，岳飛勝了金兵，迎回了徽欽二帝，那高宗的皇帝位置不得只有交出來了嘛。
高手一般都是深藏不露，說完這幾句話，便又坐到門口去，弓腰駝背，仰頭看天，出神。
你們看，在那個時候，一般老百姓都是痛罵秦檜，而能看到這個層面的，都不是一般人，
顯然，這個人的見識比張十五見識更高。
張十五得此人一點撥，恍然大悟，終於想通了之前為什麼岳飛正可以直搗黃龍的時候，卻被找個莫須有的理由害死。岳飛前腳死，朝廷後腳馬上就議和。
張十五終於明白，高宗為什麼願意在降表裡面寫：每年上貢二十五萬兩，絹二十五萬匹。
原來高宗皇帝寧願花錢買平安，也不願意打勝仗，為了是保住自己的皇位。
不是打不贏，而是不想打。
只是， “高宗不但自己做奴才，還叫世世子孫都坐金國皇帝的奴才。他做奴才不打緊，咱們中國百姓可不是跟著也成了奴才？”
是啊， 這每年上貢，都得拿這麼多金銀財物，那不都得拿老百姓的勞動果實來充麼？
這個人是不是很厲害？能說出這種見解，不是曾經涉足過政壇，就是流落江湖的知識分子。這個人，究竟是誰？
開酒館的，跛子、楊鐵心叫他曲三哥。
幾個元素合在一起，這個人，你們猜出來沒有？
當然，熟讀射鵰的我們，現在知道他就是曲靈風。
不愧是黃藥師的徒弟，誰說黃藥師逍遙桃花島，不問世事，其實眼光獨到的很，否則怎麼會帶出有這種見識的徒弟？
如果這回沒看原著，根本就沒想起前頭這一茬伏筆。
這一集的伏筆其實不止一處，讓我們接下來繼續看。
別看曲三是個瘸子，行動不方便，只能在家裡混吃等死。
其實人家是個高人，無論是情報工作的偵查，還是真刀實槍的打鬥，還是觀察人的細節，其實是很厲害的。
不要以為殘疾人就不做調查工作了，他其實早就把把郭楊二人的來歷查了個底朝天，只是沒有說穿罷了。
只有單純的郭楊二人，其實一直矇在鼓裡，不知道曲三的底細來歷。
如果不是那天晚上郭楊二人藏在在樹林裡，準備打野豬來吃，正好看到了曲三頃刻之間連斃了三個追殺他的官兵，他們會繼續矇在鼓裡。
郭楊二人當時也是嚇得心裡砰砰直跳，畢竟曲三殺了命官，那自己會不會被發現，被他殺人滅口？
其實曲三早就發現了躲在樹林裡的郭楊二人，這下也只有把他們喊出來，面對面了。
這裡有個細節，覺得很有意思，不光是能看到郭楊二人的兄弟義氣，也看得出曲三的眼光：
當郭楊二人與曲三對峙，不知是敵是友，很可能要大打一場時，看楊鐵心是怎麼表現的：
楊鐵心向郭嘯天手中的獵叉瞧了一眼，隨即踏上了兩步。
曲三微笑道：“楊兄，你使楊家槍法，這獵叉還將就用得。你義兄使的是短戟，兵刃就不大就手了，因此，你擋在他身前，好好，有義氣。
你們看，金老先生就簡單描寫個上前兩步的細節，就能表達出郭楊的義氣和曲三跟他們之間的英雄惺惺相惜。
既然惺惺相惜，都是同道，那就不必打架了，就分東西吧。
曲三明白地告訴他們，他去臨安皇宮裡偷的東西，卷軸、玉器、金器。
“皇帝害苦了百姓，拿他一些從百姓身上搜刮來的金銀，算不得賊贓，這兩件金器，轉送給兩位”
郭楊二人本來還待推辭，怕惹禍。曲三毛了，索性把他們是梁山好漢郭盛、岳飛部將楊再興後人的身份抖落出來，這下，才好當坦誠相待的朋友了。
關係近一步了，平時不多話的曲三，開始分享他今天的偷盜成果了：
一般盜賊就是偷錢財嘛，但曲三卻不稀罕，偷的金壺、金盃送給郭楊二人了，因為曉得普通老百姓更需要錢，好去買柴米油鹽過日子。
而他高興的是，他偷到了還有徽宗兩幅畫、一張字，嘖嘖嘖，瘦金體書法，委實是妙絕天下。
藝術這東西，普通人是懂不起的，我們現在很多人都懂不起，那時候的鄉野村夫、郭楊二人也不懂，不知它有什麼好？
他們只曉得，既然這皇帝不好，斷送了半壁大宋江山，這種敗家子，敗國子，有啥好的？
曲三說，你們不懂。
既然曲三這麼看重，那郭嘯天還是要給他面子，一起來分析一下這位老皇帝：
既然畫得好畫、寫得好字，這人應該也是聰明的人，只是，怪他做皇帝不專心。我小時候聽爹爹說過，一個人不論學文學武，只能專心做一件事，倘若東也要抓，西也要摸，到頭來定然一事無成。
這個說法很有郭家的傳統，後來的郭靖雖然沒親眼見得他爹，但這些觀念，他媽媽李萍還是給準確灌輸到位了的。
這看法沒毛病，我們現代人也這麼看。
然後，我看到了曲三的回答：
“資質尋常之人，當然是這樣，可是天下盡有聰明絕頂之人，文才武學，書畫琴棋、算數韜略、以至於醫卜星象、奇門五行，無一不會、無一不精，只不過你們見不著罷了”
說著抬起頭來，望著天邊一輪殘月，長嘆一聲
月光映照下，曲三的眼角滲出了幾點淚水。
看到這一段，真的是深深的歎服。
原來，關於黃藥師，早就在此處埋了這麼大的伏筆，當年的我，居然沒有留意到。
難怪，後來黃蓉和郭靖在牛家村密室裡練功時，會找到這些曲靈風準備留給黃藥師的字畫。
真的是緣分，當年郭靖他爹曾親自見證了這次偷盜字畫事件，並參與了善後事宜。
此刻看來，再一次覺得 ，一個多才多藝的人，有多麼大的個人魅力。
一個忠心耿耿的人，有多麼感動人。
要說起來，黃藥師對曲靈風並不好，明明是梅超風和陳玄風這兩個徒兒犯了錯，而曲靈風他們另外幾個是無辜的，卻被他懲罰成了跛子，逐出桃花島。
黃藥師的脾氣夠暴躁，也夠狠心，也夠無情。
而曲靈風淪落到如此境地，殘廢人，身殘志堅，明明自己走路都不方便，還冒了風險，去皇宮裡偷書法、偷字畫，就為了想獻給自己的師傅，討師傅的歡心。
而且，據說，曲靈風其實是徒弟裡面最有靈性的一位。
實在是可惜了。
曲三的日常動作，最多的就是默默仰頭看天，看遠處，也許，他隨時都在想著，能重歸師傅門牆，重回桃花島。
他隨時想到的，是他的師傅，欽佩他師傅黃藥師是那樣的聰明絕頂。
思之、念之、淚之.......
這樣重情重義的人，這樣忠心耿耿的人，讓人對他產生好大的敬意。
真的想給黃藥師說，你真的很幸福，有那麼把你放在心上的徒兒，你這輩子，真的很值得。
人這一生，倘若能遇到這樣一份師徒情誼，真是此生無憾了。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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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四方，尋古蹟，青衫磊落險峰行。
聊武俠，說世事，記錄尋常百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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