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鬼”李賀沒有資格入選《唐詩三百首》?李賀:我太難了

李賀,字長吉,是唐朝著名詩人,也是唐朝中晚期詩風轉變的代表人物,是長吉體詩歌的開創者,因其詩詞愛用鬼神傳說來託古喻今,人們說他的詩文都是“鬼仙之辭”,因而有“詩鬼”之稱,更有人把他和李白相提,說“太白仙才,長吉鬼才”。在中國浪漫主義詩人陣營中,屈原、李白之後,也只有李賀能穩坐第三把交椅了。

然而,就李賀這樣一個享盛譽、有地位的詩人,卻沒有一首詩入選《唐詩三百首》,不免讓人覺得奇怪,究竟是《唐詩三百首》的編選者對李賀有偏見,還有別有原因呢?

“詩鬼”李賀沒有資格入選《唐詩三百首》?李賀:我太難了

《唐詩三百首》

唐朝,是中國詩歌的巔峰時期,名家輩出,名作遍地,唐詩存世數萬餘首,是中國文化的一顆璀璨明珠。

後人為了學習唐詩,編選了很多相關的詩集,而其中流傳最廣的一部,非《唐詩三百首》莫屬了,這部選集範圍十分廣泛,收錄詩人77家,共311首傳世佳作,時至今日,依然是中小學生學習古典詩歌的最佳入門書籍。

《唐詩三百首》的編選者是清朝人孫洙,號蘅塘居士,他編選此書的目的,主要就是為了作為稚童的啟蒙讀物,因此在選擇詩篇的時候,也有他自己的標準,在“序”中他這樣寫道:

“因專就唐詩中膾炙人口之作,擇其尤要者,每體得數十首,其三百餘首,錄成一編,為家塾課本,俾童而飛翔之,白首也莫能廢,較千家詩不遠勝”。

膾炙人口、淺顯易懂,是作為啟蒙讀物的基本條件,同時也和當時的社會風氣相照應,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符合主流社會價值觀,後世學者在研究《唐詩三百首》的時候,又將其歸納出三個標準:

取正不取變、取易不取難、取情不取理

“詩鬼”李賀沒有資格入選《唐詩三百首》?李賀:我太難了

取正不取變

正,就是純正,古代王朝以儒家思想為正統,所以這裡的正,我們應當理解成符合儒家思想標準。

為什麼要有這個標準呢?首先,當然是儒家思想對古代文人士大夫的影響巨大;其次,讀書是為了走向仕途,所謂學而優則仕嘛,參加科舉(對於普通人來說)是走上仕途的唯一途徑,而科舉的選題都來自於儒家經典。

所以,《唐詩三百首》作為一本啟蒙讀物,最重要的是讓學生在啟蒙階段,就養成純正的思想。另外,《唐詩三百首》選編很大程度上受到沈德潛《唐詩別裁》的影響,沈德潛著《唐詩別裁》的主要宗旨,就是儒家提倡的“溫柔敦厚”。

所以細數《唐詩三百首》中作者被選中的篇目,以杜甫為最,有39首之多,其次就是李白、王維,各29首,從這些選詩中,我們可以清晰地窺見這幾位詩人一生的際遇和藝術成就。這三個人也有共同點,他們都生活在盛唐,他們的詩,都是盛唐知音——這也是《唐詩三百首》選編的另一個重要宗旨:

宗盛唐,主李杜。因為盛唐是唐詩的巔峰,而李杜又是盛唐的巔峰。

“詩鬼”李賀沒有資格入選《唐詩三百首》?李賀:我太難了

取易不取難

《唐詩三百首》是啟蒙讀物,對象是初學兒童,所以編選的時候,都是選擇膾炙人口的作品,通俗易懂。

那麼難易的標準又當如何衡量呢?

簡單來說,歷史背景太複雜的、典故太多的、過於晦澀的、佶屈聱牙的,都屬於難這一範圍,是絕不會入選的,比如老杜的《洗兵馬》一詩,確實是佳作,詩中描寫唐軍平叛勝利、讚揚平叛功臣、表達自己對天下太平的殷切希望,也十分符合儒家思想,並且用詞華麗、對仗工整,王安石甚至以《洗兵馬》為杜詩的壓卷之作。

這首詩並沒有入選《唐詩三百首》,因為它的缺點(相對於啟蒙讀物來說)也十分明顯,首先,這首詩長且難懂,有48句之多,其用典精準,但典故太多,沒有足夠的文學知識很難讀懂;其次,這首詩的背景太複雜,一場平叛戰役的起因開端、戰爭過程、戰後封賞、以及作者內心情緒的抒發,都在詩中詳加描寫;另外,這首詩還有四轉韻,對於初學者來說,可能連基本的詩詞格律都還不懂,更別提轉韻這種高難度技術活了,就連順利地吟誦完整首詩,對初學者來說也是一大挑戰。

“詩鬼”李賀沒有資格入選《唐詩三百首》?李賀:我太難了

因此,《洗兵馬》雖是佳作,卻不利於稚童學習,所以未能入選《唐詩三百首》。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白居易的《長恨歌》、《琵琶行》。

從長度來說,這兩首詩和《洗兵馬》一樣,都有好幾十句,但除了長以外,這首詩的學習難度並不高,白居易的創作風格我們都知道,他寫詩要先拿給老奶奶讀,直到老奶奶都不再有疑惑,才算成詩,所謂“白首亦莫能廢”,而這兩首詩的背景也不復雜,以《長恨歌》為例,唐玄宗和楊貴妃的故事,安史之亂的發展,都時常被人提起,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稚童即便不能完全理解背後的含義,但總聽過這些故事,詩中雖然也有不少典故,但比翼鳥連理枝、漢武帝的金屋這種典故,也十分淺顯易懂,相比起《洗兵馬》,白居易這首詩學習難度降低了很多。

“詩鬼”李賀沒有資格入選《唐詩三百首》?李賀:我太難了

取情不取理

在蘅塘居士編選《唐詩三百首》之間,流傳最廣的古詩選集是《千家詩》,這也是一部啟蒙讀物,其編選標準也在“難易”上大下功夫,蘅塘居士就對這一點作出了肯定評價:

“易於成誦,故流傳不廢”。

但緊接著,他又提出了批評:

“隨手拾掇,工拙莫辨……唐、宋人又在出其間,殊怪體制。”

這一批評之語,正是《唐詩三百首》取情不取理的標準所在。今人在談論唐宋詩區別的時候,必然提到“唐主情、宋主理”,就是說唐詩以神韻見長,而宋詩重在說理。

唐詩固然是巔峰,但宋詩的成就也並不遜色,只是在編選一本啟蒙讀物的時候,就不得不注意情與理的差別,如果並在其列,學習的時候就難免混淆,搞不清唐詩和宋詩的差別,因此蘅塘居士在這方面做了抉擇。

再者,蘅塘居士所處的時代,文壇以王士禎、沈德潛為盟主,這兩位就是宗唐派,偏愛唐詩的神韻說,對當時的科舉考試選題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所以說,編唐詩選集而不編宋詩選集,除了情理上的考量之外,也是符合當時社會背景的一種選擇。

“詩鬼”李賀沒有資格入選《唐詩三百首》?李賀:我太難了

李賀詩為什麼不能入選《唐詩三百首》?

我們探討了《唐詩三百首》的三種選詩標準,接下來就來說說李賀。

李賀當然是一個偉大的詩人,但他的詩不合符《唐詩三百首》“取正不取變”和“取易不取難”這兩個標準。

如果要概括李賀詩的風格,很多人都會說詭異空靈、悲冷悽苦、想象豐富,如《秋來》一篇,結尾寫道:“秋墳鬼唱鮑家詩,恨血千年土中碧”,他本欲寫自己懷才不遇的憂憤,卻偏偏把自己的主觀情感與鬼魂結合,詩人託物寄情的多了,但如李賀這般託鬼寄情的,不說絕無僅有,那也是鳳毛麟角。

如果按照“取正不取變”的選取標準,李賀虛幻險怪的詩風,恰巧落在一個“變”字上,與“正”相去太遠。

“詩鬼”李賀沒有資格入選《唐詩三百首》?李賀:我太難了

在流連於虛幻險怪的同時,李賀詭異的想象力,又十分讓人費解,如《苦晝短》一詩,從時光飛逝,寫到天東神木,最後歸於劉徹和嬴政的消亡,無論是文字上還是邏輯上,不能直入李賀的心裡,就難以把握他想表達的意思。

再如最著名那首《金銅仙人辭漢歌》,如果你不瞭解“金銅仙人”這段故事的來龍去脈,光是這個詩題就足以讓人糾結很久了,而“衰蘭送客咸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這千古名句,我們都能從字面上理解,說世間有情之物如蘭花一般,會衰老枯竭,蒼天若有情,天也會老,但撇開字面意思,這兩句詩又和“金銅仙人”有什麼聯繫呢?這都是需要下功夫去學習的。

由此看來,李賀的詩,跟“易”毫不沾邊,通篇都是一個“難”字,“取易不取難”的蘅塘居士,自然也就不會選擇李賀的詩入《唐詩三百首》了。

“詩鬼”李賀沒有資格入選《唐詩三百首》?李賀:我太難了


“詩鬼”李賀沒有資格入選《唐詩三百首》?李賀:我太難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