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談談“腦癱女詩人”餘秀華,以及她的詩歌

其實,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無非是

兩具肉體碰撞的力,無非是這力催開的花朵

無非是這花朵虛擬出的春天讓我們誤以為生命被重新打開

大半個中國,什麼都在發生:火山在噴,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關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槍口的麋鹿和丹頂鶴

我是穿過槍林彈雨去睡你

我是把無數的黑夜摁進一個黎明去睡你

我是無數個我奔跑成一個我去睡你

當然我也會被一些蝴蝶帶入歧途

把一些讚美當成春天

把一個和橫店類似的村莊當成故鄉

而它們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 餘秀華《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

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談談“腦癱女詩人”餘秀華,以及她的詩歌

一直不想評價餘秀華的詩,因為實話往往都很傷人。也會讓人覺得有些“文人相輕”的嫌疑,但是,所謂“新文學”、“新詩歌”在這兩年以《詩刊》為代表的一些新媒體的炒作下,很有狗血之勢,同樣作為一個籍籍無名的文學創作者,我是不忿的,也是無奈的。所以,聊一聊這個話題。

假如有些讀者覺得批評一個殘疾人太過刻薄,那麼就不必往下看了。因為不是什麼事都是可以用道德兩個字來衡量的,尤其是文學天賦。大概,也從來就沒有“德才兼備”這回事。

筆者在《大三兒》這篇拙文中,也曾提及一個觀點:不要隨便就同情心氾濫,尤其是對於殘疾人。你在莫名同情的同時,本身也就體現了一種歧視。客觀評價,直抒胸臆,才是一個評論者應有的素養和胸懷,也是一個文藝鑑賞者的基本素質。

不過,可惜的是,可能恰因這種鑑賞素質與能力的嚴重缺乏,才導致了中國原創文學幾十年以來的萎靡和倒退,並在現實環境的影響下,走向了世俗化和娛樂化。

新中國最後一抹詩人的情懷,我以為早已在三十年前終結於海子。儘管,他依然不算是最好的詩人,頂多算是一個作家。但至少他的詩充滿了美感、激情與想象力、創造力。

但是餘秀華一旦剝離了“腦癱”、“底層農村婦女”、“殘疾女詩人”的這些符號,她的詩還會有人追捧麼?或本來更多人關注的就是她這個人本身。但實際上,餘秀華的人生經歷也並沒有什麼真正特別之處。

所有真正搞藝術的人最大的不齒,大概就是非因藝術本身而成名。我一直以為詩(詞)是最難駕馭的文學體裁,所以我都是淺嘗輒止,我的寫作風格以雜文見長,兼以小說、散文。不過,我還是不敢以評論家自居的,我只一個自由學者,一個踐行原創文學的“小學生”。

餘秀華自己說,“我的身份順序是女人、農民、詩人。但是,如果你們在讀我詩歌的時候,忘記我所有的身份,我必將尊重你。”

寫作這件事其實非常苦,但不是其他,而是寫作本身。比如筆者自己吧,十一年如一日的堅持讀書、旅行,深入生活,堅持有感而發,不多寫一句廢話,以期切中時弊,一針見血。但是,我依然覺得天賦有限,真正滿意的作品甚少。

文以載道,可以說是文學的本質,也幾乎是所有藝術的本質,詩歌更是如此。

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談談“腦癱女詩人”餘秀華,以及她的詩歌

不管是讀到“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還是“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都會讓你感知到一種脫俗的美,一種語言的氣質,一種精神的力量,飽含著作者深沉的文化底蘊和人生的領悟。

詩,是以一種更加凝練的文字,或言志,或抒情,唯美與意境自不可或缺,但其精髓卻在於對生命與智慧的徹悟及表達。而這樣的火花在一瞬間閃耀並寫下來,大概於今之“詩人”,一生能有三五首代表作品,怕已是奢望!

餘秀華的詩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代表了現代人對詩歌的認知和理解。換言之,也就是烏煙瘴氣的現代詩壇的一種另類呈現。現在的詩歌,嚴格意義上都算不上真正的詩,與唐詩宋詞相比,底蘊和意境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餘秀華的“爆紅”,似乎喚醒了人們對詩歌的認知,並可以靠寫詩賺錢。客觀地講,想要憑藉詩歌賺錢,基本上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然而餘秀華做到了。頭條上也有一抓一大把的詩人,只是就沒有餘那樣的好運氣了。

餘秀華的詩歌究竟如何?梁宏達說:“餘秀華的詩歌,新鮮的掉渣,相對來說視野比較窄”,我以為還比較中肯。

“她的詩,放在中國女詩人的詩歌中,就像把殺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閨秀裡一樣醒目。別人都穿戴整齊、塗著脂粉、噴著香水,白紙黑字,聞不出一點汗味,唯獨她煙熏火燎、泥沙俱下,字與字之間,還有明顯的血汙。”(見於《詩刊》編輯劉年評)

詩人李以亮評說:“她的詩歌有料,有真東西,這是肯定的。但是,也要警惕把她煲成了一鍋雞湯。即使天才也是禁不起透支的。同情也有其限度,一如名聲,傳播的有效性。一句話,讓詩歌回到詩歌,文學歸於文學。 ”

餘秀華及其詩歌在2015年初的詩壇,乃至社會範圍內掀起了一陣不小的風波,評論聲音眾多,卻在很大程度上是針對餘秀華腦癱患者的身份,而部分詩人、學者對餘詩所做的批評各執一詞,在缺乏對餘詩整體把握的情況下得出了一些偏激的結論。

筆者去認真讀了,也節選了兩首其代表作放在了文首和文尾,坦言之,與我的文友老趙的詩基本上是在一個水平線上的。

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談談“腦癱女詩人”餘秀華,以及她的詩歌

談餘詩,就不得不說說她這個人。餘秀華,1976年生,湖北鍾祥市石牌鎮橫店村人。

對餘秀華來講,她的前半生可以說是光陰虛度。餘秀華的腦癱多半是出生時醫療條件有限導致的,後天缺乏及時干預讓她失去了成為一個“正常人”的機會。但即便如此,餘秀華的母親依舊沒有放棄她,而是讓她像正常人一樣學習。由於家庭條件限制,餘秀華讀到高中就輟學了。

到了餘秀華19歲時,母親做主,在非自由戀愛情況下嫁給了比她大12歲的尹世平。這大概就是她“一輩子的傷痛”,在她的詩中多數就表達了因此而對於愛情的飢渴與憤怒。

尹世平外出打工時,兩人相安無事,回家就不太平。兩人分房住,只要在一個房間,必定吵架。餘秀華說,“他看我老在電腦跟前寫詩就不順眼,我看他在那兒也不順眼。” 兩人有一個兒子,現就讀於華中科技大學。

2015年12月,餘秀華與尹世平離婚,就在這前後,餘秀華“火了”。獲《詩刊》2014年度“詩人獎”,當選湖北省鍾祥市作家協會副主席,次年入選中國作家榜。2016年,餘秀華的母親因肺癌病逝。2018年12月,餘秀華詩歌集《搖搖晃晃的人間》獲第七屆湖北文學獎。

不要以為餘秀華輟學比較早,而懷疑她的智力有問題,實際上餘秀華的智商非常不低。看過餘秀華相關視頻的人都知道,餘秀華思維清晰,邏輯性強,善於語言表達。餘秀華在中學時代還曾代表學校,去參加過省市級圍棋比賽。

婚後,餘秀華由於身體原因無法從事勞動,一直處於相對“養尊處優”的生活狀態。雖然生活比其他腦癱病友安穩一些,可或因為是骨子裡的文人習性,讓她跟丈夫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直到2009年,餘秀華最終選擇了寫詩,作為宣洩的載體。餘秀華從開始寫詩到成名,僅用了五年。一時間,人們對於餘秀華的詩歌是大加吹捧,各種說法都有。

作家閻真評價說:“評論餘秀華的詩歌,若把腦癱類似的東西參與進來,放進另一個標準,脫離詩歌本身,就不好說了,因為這屬於弱勢群體。但如果把這個因素排除,單就詩、就藝術而言,實在沒什麼炒作的空間。”

穿過大半個中國去睡你:談談“腦癱女詩人”餘秀華,以及她的詩歌

閻老師的說法不無道理。老梁還曾對餘秀華詩的詩歌《我愛你》中的一句,“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評曰:“你看看人家餘秀華用相對掉渣的意象,就堆砌出了一個相對完整的意象。”

堆砌一詞,我以為較為準確。其實,現在很多氾濫成災的所謂詩人,就是一些文字堆砌工作者,也不論他們是怎樣的一種生活經歷,完全沒有底蘊,換言之,寫的東西沒有靈魂。

而對於餘秀華而言,她所能夠接觸到的寫作素材也就是麻雀、麥子、藍天、白雲之類,也最終形成她的詩歌意象與寫作“風格”。因而,餘秀華的詩更多的就是對自己“不公正”遭遇以及愛情飢渴的表達,這本身就決定了餘秀華詩歌的視野相對來說比較狹窄,寫作高度也難以突破瓶頸。

就她的詩炒作的熱點與餘詩本身的侷限而言,我只能說,在詩歌語言這一單一藝術手法上,餘秀華的確可以算得上“獨樹一幟”,但在詩歌的更高要求意境和領悟上,餘秀華的詩也許只能是一種讓同樣具備底層色彩的人們可以同情、勵志一把的“雞湯”。

將雞蛋不斷的從外打破,只能是食物。唯有從內打破,才會是一個嶄新的生命。

巴巴地活著,每天打水,煮飯,按時吃藥

陽光好的時候就把自己放進去,像放一塊陳皮

茶葉輪換著喝:菊花,茉莉,玫瑰,檸檬

這些美好的事物彷彿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帶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內心的雪

它們過於潔白過於接近春天

在乾淨的院子裡讀你的詩歌

這人間情事,恍惚如突然飛過的麻雀兒

而光陰皎潔。我不適宜肝腸寸斷

如果給你寄一本書,我不會寄給你詩歌

我要給你一本關於植物,關於莊稼的

告訴你稻子和稗子的區別

告訴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膽的春天

—— 餘秀華《搖搖晃晃的人間·我愛你》

張鋒編撰 己亥秋寫於啟東翠彧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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