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還要有自知之明,否則一不小心會成笑柄

書讀多了長知識、長本事,這個毫無疑問,有了知識、本事,能不能功成名就,還要看各人的道路選擇。唐朝的風氣,注重詩賦文章,才子飛黃騰達的不乏其人,以前的歷史文章裡介紹了很多。今天舉個詩文寫得好,跟斗跌得重的反面例子。

繁華的天下第二大城市洛陽,有一戶世代簪纓的豪門,姓元。祖上來頭大得嚇死人,乃是南北朝時期的北魏皇帝。

元氏的家主在唐高祖時期官拜都督,兒子不給力,孫子元萬頃倒是個文思敏捷的才子,下筆千言,倚馬可待。朝廷起用這個年輕人,一開始就在中樞擔任機要秘書(中書舍人),起點很高。

元萬頃出身名門、胸有詩書,似乎必成大器,可惜性格有缺陷,粗枝大葉、糊里糊塗,史書的評價是,沒有學者的風度。

但也無妨,元家有的是錢,如果矜持自守,在清水衙門裡做做學問,或者關起門來著書立說,都不失為一個富貴閒人,或許,一輩子也就快快活活地過去了。

元秘書不這麼看,自己一定是棟樑之材,浪費可惜。他決意在仕途上勇往直前,能走多遠走多遠。

有野心,就會有機會。

高句麗權臣作亂殺了國王,把持朝政,然後與大唐為敵。太宗李世民是百戰餘生的馬上皇帝,怎麼肯被宵小所辱?衝冠一怒,決意征服高句麗。唐軍五次東征,戰事一直延續到唐高宗時期。

有本事,還要有自知之明,否則一不小心會成笑柄

第五次,也是最後一次東征在即,元萬頃覺得這是天賜良機。書生報國,就在今日。投筆從戎,攢軍功掙萬戶侯去也。他投入大將李勣(讀如績)麾下,擔任隨軍書記,掌管軍中文書工作。

李勣就是《隋唐演義》中的徐懋功,在真實歷史中,他並非能掐會算的狗頭軍師,而是戰功累累的名將。跟在名將身後撈軍功,還沒有性命之危,社會元哥的算盤打得精。

唐軍的戰術是水陸並進,會師高句麗。李勣在陸路坐鎮,並派偏將郭待封率水師直撲平壤城,元萬頃也在水師中。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哪知糧草偏偏跟不上,郭待封不敢冒進,於是寫信報告主帥。

來往文牘是元萬頃的分內事,元大才子牛刀小試,一揮而就。而且,他還留了個小心眼,為了避免軍機洩露,這份軍報是以離合詩的形式寫的。

離合詩就是詩謎,一種文字遊戲。比如南北朝時期的詩人謝惠連寫過這麼一首:

放棹遵遙塗,方與情人別。嘯歌亦何言,肅爾凌霜節。

第一、二句,“放”去掉“方”,第三、四句,“嘯”去掉“肅”,合起來就是一個“各”字,即從此天各一方。

元萬頃覺得自己太聰明瞭,沾沾自喜。李勣是打老了仗的,第一次接到這種不知所云的詩歌體軍報,氣得渾身發抖。

後來李勣看到郭待封,怒斥道:“軍情緊急,你還寄來酸溜溜的詩謎,萬一搞錯,千萬將士豈不危險。來人,推出帳外砍了!”

肇事者元萬頃一看不妙,硬著頭皮站出來解釋,其實是俺寫的,為了防止走漏消息,所以那個形式上,咳咳,複雜了一點點。

李勣尊重文臣,總算息了雷霆之怒,沒有繼續追究。

不追究,不代表元萬頃做得對。軍中文書傳遞,一定有嚴格的要求和固定的格式,以免貽誤戰機。他別出心裁,是犯了文人的浮誇毛病。

李勣沒動他,或許是愛才,畢竟這傢伙筆頭了得。

風波過後,又有任務落到了才子頭上,李勣下令寫一篇檄文,對敵人進行輿論戰。

好嘞,元萬頃呵開凍毫,研就名墨,洋洋灑灑,駢四儷六,一篇宏文滾燙出爐。在檄文中,他嘲笑高句麗蕞爾小邦,竟敢對抗大唐上國,而且還不懂得扼守鴨綠江天險,覆亡就在眼前!

元萬頃以為,檄文一出,怕不把對方嚇個半死。

高句麗當權者接到檄文,倒沒有怕死,但虛心接受來自大唐的批評,迅速改正了錯誤:派兵固守鴨綠江,戰場形勢立即變得不利於唐軍。

高句麗之戰,大唐最終取勝,不過元萬頃的一個個錯誤,還是把唐高宗惹毛了。高宗下旨,將其驅逐到廣東嶺南的蠻荒之地!

元萬頃一腔哀怨地踏上了流放之路。

似乎不忍心從此埋沒才子,上天又給了他第二次機會。一年不到,朝廷大赦天下,元萬頃的罪行不算重,也在赦免之列,可以回家了!

吃了苦頭,應該長記性。如果學學陶淵明歸隱田園,後半輩子的詩酒人生也是美滋滋,畢竟,雖然才華比陶淵明少了點,錢可多得多了。

元萬頃不甘心,覺得自己還可以再奮鬥一下。

有野心,就會有機會。

高宗體弱多病,武則天趁機攫取權力,與丈夫共治天下,號稱“二聖臨朝”。但是很多朝中大臣看不起女人,不合作,怎麼辦?

武則天另起爐灶,招攬了一些文人做自己的班底。這些文人有處置朝政的權力,卻不屬於內閣成員,不能堂而皇之出入中樞辦公,而是常常守在皇宮北門外等候召見,被人們稱為“北門學士”。歸根到底,就是皇后武則天的私人秘書、干政工具。

有本事,還要有自知之明,否則一不小心會成笑柄

元萬頃鑽營得法,在北門學士中謀得了一席之地。那些日子,他幹得有聲有色,為皇后掌權造輿論,寫了幾卷大部頭的著作;為皇后審議百官的奏章,暗地裡瓜分宰相的權利。在幕後搖著羽扇操縱朝政,這感覺真的好,雖然被正直大臣所不齒。

到了武則天臨朝稱制,沒有忘記這班為她搖旗吶喊的老兄弟,一一加以提拔。元萬頃一度做到侍郎(副部級),達到了人生巔峰。

在朝中縱橫捭闔,與隱在幕後出主意,可不是同一類遊戲。特別是武則天時期的朝堂,風雲變幻,沒有強大的能力生存不下來。

可惜元萬頃舞文弄墨算把好手,但並不適合做官。他的心不夠細、觸覺不夠敏感,因為曾經跟造反的徐敬業有過來往,被酷吏找到理由誣陷,再次流放嶺南。

對於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文人,上天沒有再次眷顧,元萬頃最終死於流放之地。

元萬頃寫離合詩、寫檄文,是史上著名的蠢萌故事。後來名列北門學士,則是君子不屑的投機行為。他雖然有文采,卻誤入宦海,勉強的結果,徒然成為了笑柄,最終身敗名裂。

有本事,還要找到適合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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