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你》無論從哪個角度說,都該拿很多獎吧

週五晚上在英皇看了主創見面場

《少年的你》,電影開始之前就感受到易烊千璽“頂級流量”的能量——現場安保空前嚴格,排隊等候的都是特別好看的小姑娘,以及一看穿著就很講究有範兒、顯然是影視圈的型男索女。英皇佈置得很有心,物料上都是“少年的你成人禮”字樣——在這個劇組裡誰最適合“成人禮”三個字,顯然是易烊千璽;入場口有一個精心佈置的拍照區,裝飾了大量的鮮花,還有易烊千璽的巨幅立牌;時代峰峻還送了特別大的花籃祝賀,全都是成色上佳的紅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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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電影我感慨了:現在再用“頂級流量”來形容易烊千璽,那就是不尊重和沒看到他在“表演”這條路上的努力。實際上從《長安十二時辰》開始,他就可以稱之為“演員”了。不過有一說一,《長安》裡面的少年郎李必,年少有為,沉默老成,本身比較契合他的年齡和性格,本色出演一下,做到那樣的完成度也不難。再加上李必這個角色其實不怎麼討喜,遇事除了會用張小敬,也沒覺得有多大能耐,不算給易烊千璽加分。

這次不一樣,在《少年的你》裡,易烊千璽演了一個十幾歲就不上學的小混混外表髒,性格狠,跟他“優質偶像”的人設一點不符。導演極大限度得開發了他,拼命往臉上懟大特寫,而他的眼神,嘴角,甚至皮膚的紋理,眉毛的弧度……都抗住了這種特寫鏡頭的考驗,並且接得住周冬雨的戲,完成度還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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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電影后勁很大,是那種讓你走出影院還好幾天沉浸其中出不來的類型。易烊千璽扮演的“小北”這個角色,是這種後勁的主要來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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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角色對於演員來說是天賜之寶,會讓你深深愛上那個角色從而愛屋及烏喜歡上扮演者——就算扮演者之前是無名之輩、過氣明星甚至招黑體質都不要緊,遇到這樣的角色,一下子就能在觀眾心裡被唸叨記掛好多年。李必這種角色不是,《大江大河》裡的宋運萍是,《延禧攻略》裡的“白月光”富察皇后是,《一代宗師》裡的宮二是,《少年的你》裡的小北,也是。這部電影用了易烊千璽這個演員,其實是一種互相成就——你不能迴避“頂級流量”對票房的助力,但更要看到,一部好戲,一個好角色,一位好導演,一支好團隊,讓易烊千璽有了自己的影視代表作,成了理直氣壯應當應分的“演員”,而且這次堪稱是“表現出色的演員”。

這是個不太好演的戲——尋常青春片,年輕好看的男女主角只需要的劇中談談情發發糖也會有人買賬。但是這部戲的基調是壓抑沉悶的:高三女生陳念有一個糟糕的原生家庭,在學校裡又遭遇了校園霸凌,而且是女生主導的校園霸凌(女生主導的一個特點就是,很容易出現“蕩婦羞辱”)。母親遠在外地做不靠譜的微商,學校能給的保護有限,公安機關倒是很重視她這個事,但畢竟不能時時刻刻把她看在眼皮底下……於是唯一能保護她的人,反而是一個毫不相干、無意中認識的小混混。

其實,他,也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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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見的第一面就起源於一場親吻,在主體故事的尾聲,又幾乎結束於一場親吻。這兩場戲很動人,具體不過多劇透,大家自己去看一定會留意到。

周冬雨演技爆棚,整部戲裡她貢獻了數不清的哭戲,而每場哭泣的場景、原因、情緒、方式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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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覺得周冬雨是同一批“90花”裡演技最好的女演員,沒有對手,金馬影后的桂冠當然也證明了這一點。但是有段時間我很擔心她的表演陷入套路,總去演一些擠眉弄眼鬼馬精靈的少女形象。這次周冬雨給了我驚喜——陳念不同於以往她演過的所有少女角色,她早熟,敏感,外表內斂但內裡不乏個性。

因為長期地擔驚受怕,她連走路的姿勢都有點含胸駝背,出門和回家習慣先東張西望,看看有沒有什麼風吹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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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家裡沒有大人,長期獨立生活,她要承擔與年齡不相稱的早熟和懂事。

有一場戲,是陳念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凌之後,想要打電話向媽媽哭訴委屈。可是電話那頭的媽媽,沒心沒肺且自己日子也不好過。她只能像大人一樣若無其事地跟媽媽雲淡風輕地聊聊天,然後手捂著聽筒無聲地涕淚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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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霸凌她的女孩追逐而不得不躲進垃圾箱裡時的因為恐懼而落淚;被人羞辱剪了頭髮之後倍感屈辱而落淚;探望小北時牽掛心酸而落淚……這部戲應該可以被專業院校表演系拿來在課堂上多次拆解,讓表演專業的學生了解何謂“教科書級的哭戲”。

難得的是這麼優異的周冬雨遞過來的對手戲,易烊千璽竟然穩穩接住了。

看的過程中你不會想起周冬雨已經27而易烊千璽只有19歲。你會覺得他們就是同齡人,甚至易烊千璽還要成熟一點,早早開始闖蕩江湖的“小混混”小北,在義無反顧地保護一心想考名牌大學的“好學生”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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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言出必行的保護裡,有青春懵懂的喜歡,有親情,有責任感,還有愛。

曾國祥是一個很會拍“青春”的導演,在這部戲整體壓抑粘稠的節奏裡,為數不多的呼吸和靈動、陽光和輕巧,都發生在陳念和小北單獨相處時。他護送她上學,卻很注意分寸地保持一定距離跟在她身後,因為“給人看到了不好”。穿校服的陳念,身後永遠有穿帽衫的小北——他覺得自己的形象、他們的關係都不能呈現在陽光底下,於是總用帽衫遮蔽自己;而她不用回頭都能感知到他的存在,背對著男孩子笑得一臉幸福,還有一點少女情竇初開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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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少年,能力有限,可他用他的全部能量和方式在兌現著承諾、表達著喜歡——

“你保護世界,我保護你”。

“喜歡一個人,就想給她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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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子的後半部分出現了一起命案,這起命案改變了陳念和小北的命運走向。那裡面有幾場戲都很打動人,尤其是在最後陳念探視小北的那場戲。他們有笑有淚地凝視著對方,心有靈犀,不必說話都知道對方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他們的臉逐漸交疊在一起,就像他們長期以來的共生關係,彼此疼愛又相依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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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走出影院以後很久,我的腦海裡還是這兩張臉,周冬雨白到透明的皮膚下面隱約可見的毛細血管、小北臉上的傷口和痘坑的凹陷、他們眼睛裡的光——有時候是淚光,有時候是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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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北是這樣一個形象,一半屬於陰暗,一半屬於光明。保護陳唸的那些日子裡他明明做的是最正義、最有愛的事,卻總是走在陰暗處,直到結尾的彩蛋,你看到他不再身著帽衫,也不必刻意迴避攝像頭,就這樣光明正大地走在長大的陳念身後,你會欣慰和感謝導演給了這樣一個好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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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天電影結束散場時,易烊千璽從我身邊近距離走過,我舉起手機隨手拍了這樣一張照片——也是這樣,他的身影隱沒在黑暗中,可是有一道神一樣的光線,照亮了他的臉。

少年堅毅沉著的側臉,在這道光線下傳遞著難以形容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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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應該是一部之後可以拿獎拿到手軟的戲,導演、攝影、音樂、表演……都可圈可點,不出意外,易烊千璽會拿到一個有分量的表演獎項。而周冬雨,就更是情理之中。

《少年的你》現在豆瓣評分8.5,我也給打出了五顆星,甚至在我心目中,這部片子的得分還可以更高些。用當天放映結束後張譯在現場的話說,就是:“好棒,好棒。這部電影無論是從藝術、技術還是社會責任感的良知,都無可比擬之好。”

反映校園霸凌的題材,郭敬明之前說《悲傷逆流成河》是聚焦於這一領域,他的故事裡有涉及,但還是被掩蓋於更多打胎之類的狗血劇情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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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少年的你》,是真的把這種並不少見的社會現象直面給你看,讓你發現曾經以為不過是“小孩子打鬧”的事情,可以這麼血淋淋、狠叨叨,甚至有可能人命關天。

我在看的過程中無數次想起,中學的時候我們班也有個女生,大家常譏諷她“腦子有問題”,合夥孤立她。我不是帶頭人,沒有欺負過她,但也從眾地很少跟她接觸。有一次她生病在家,我們班班長(是男生)帶了作業和水果去她家裡看望,還要被眾人嘲笑,說“xxx你是不是想和傻子談戀愛?”小組作業也沒有人願意跟她一組。所以我看到排球課上沒有人傳球給陳念那一幕時,會很自責:當年我們的這種行為,就是“冷暴力”啊,它的危害程度不見得比動手打人小。

而且現在的校園霸凌已經發展到這麼嚴重的程度:除了推搡毆打,還要剪別人的頭髮、拍別人的裸照,甚至有一幕還要女生手持小刀……所以這樣的社會問題,真的需要家長、學校、公安司法和社會的共同關注和防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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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個意義上說,《少年的你》的作用和影響,不在去年大熱的《我不是藥神》之下——跟“癌症病人”這個群體一樣,有“被校園霸凌”風險的孩子,數量可能更大,問題可能更嚴重。這樣一個問題,通過一部電影被全社會關注到,被輿論和立法進一步關切到,功德無量。

在影片的尾聲字幕部分,易烊千璽念出了近年來我國在未成年人保護、防範和懲戒校園霸凌上的一些法律條文的完善與修訂,這很令人欣慰。不過比起事後懲戒,如果更多的孩子看完這部片子能夠明白所謂“作惡”的底線,更多的家長能夠重視孩子傳遞出的負面情緒信號,更多的老師能夠對這類事件更敏感更有洞察力,進一步防患於未然,切斷“惡”的萌芽,那將是我們更樂見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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