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親揍人有套路

左澤榮

(大學同學老左是資深出版家，湖北人民出版社編審，一輩子為他人作嫁衣，其實他自己就出手不凡。今天讀到他的一篇急就章，深以為是絕妙好文，特轉發於此）

我父親揍人有套路，把懲罰分割成等級，根據不同情形上家法：不聽話，學習不好，拎耳朵；說髒話，扇耳光;不愛勞動，用大巴掌扇屁股;偷了鄉鄰地裡的瓜果，要在屋前曬場跪碗底，再加上加個餐，餓飯。但有兩樣是他的底線，一是輕易不打腦袋，他說把人打苕了讀不進書，二是從來不用棍子怕傷人，如果嚴重到了用武器，他就會讓母親將織毛衣的針拿來抽屁股，他的理由是不傷骨頭，那可叫一個疼哪。十一歲上初中以後就沒捱過打了，一是住校了，二是聽話了。只是三十八歲那年最後捱了老父親一耳光，九九年他突然中風，我們兄弟三把他送去家鄉縣城的腦血管醫院，三天後他醒了，把我叫到他跟前，我以為他是要我幫他拉被子，結果他給了我重重的一耳光，要我同意生第二個孫子。那時候，在城裡養一個孩子已經多難了，我總是騙他超生會丟工作，他只好隱而不發。這一次我估計被老婆出賣，父親借了這機會終於行使了他此生對我的最後一次家法，他跟我說，不管是男是女都要生一個，別人家的女兒嫁到咱家留個後有念想。其實，父親的這一耳光有點多餘，因為他的突然倒下，讓我深切領會到了孩子多的好處，人多力量大，遇到危機好化解。三年後，當一切條件具備的時候，我為他製造了一個可愛的小孫女。記得老婆生產的那一天，母親還怕父親重男輕女，不讓他去醫院。結果，老父聽了消息，哈哈一笑，現在計劃生育，每家只准生一個，你拐了一道彎才有了生二胎的機會已是不易，關鍵是你居然敢騙我十年，這對媳婦是不公平的，想想別人家把女兒許給了你，連後都不落下一個，你這個家還完整麼？這個機會別人做夢都想得到，你有這機會還不珍惜？2016年4月15日，父親走完了他七十八歲的人生旅程，那時我的小女兒已經上初中，聽到爺爺去世的消息豪淘大哭，小時候我們總跟她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你的命是爺爺一巴掌打出來的。所以，從小到十四歲，她對爺爺感情一直很深，她總把爺爺的話當聖旨，爺爺說，你聰明透頂要好好讀書，嘿嘿，她還真沒讓人操過心，小學升初中，初中升高中，儘管我們預埋了一些以防萬一，結果一個都沒用上，她全憑自已的努力，考上了她喜歡的名校。我在想，父親的揍，不僅影響了我的一生，而且也影響到了他的第三代。不過，我小女兒基本沒捱過我的揍，因為女兒實在太聽話了，你要揍她，總要師出有名啊！父親走了三年半了，今天閱讀此文，引起我對往事的追憶，特備記於此，也算是對嚴父的一份追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