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們通常印象中，模特職業“高大上”，身材曼妙、氣質出眾、服飾華麗，優雅地走在T臺上。正因為這樣，有人開始打“模特”主意——一些女性的微博、抖音等社交平臺上，動不動會收到私信：“小姐姐，你條件很好，有意向來公司面試成為兼職模特嗎?”然而，這很可能是一個“美好”的陷阱。
今年1月至10月，華商報新聞熱線88880000接到關於招聘兼職模特的有效投訴30餘起，僅7月至9月就有18起投訴。投訴涉及5家模特公司，投訴量最多的是陝西瑄玥模特股份有限公司，有11起。
25名兼職模特接受記者採訪時說，都是衝著高工資去兼職的，大都是在沒有足夠現金或存款的情況下，通過花唄、信用卡等按揭的方式交了上千元管理服務費或簽約服務費，但簽約後大部分人收入不多，最多的月收入440元，退款過程也是非常曲折，經常被剋扣各種費用。
>>案例1
感覺只要是個人都可以當模特
35歲的焦女士平時在家帶孩子，想找個兼職，在58同城看到招聘模特的信息。“投了簡歷沒幾分鐘，就有人打電話讓面試。”焦女士第二天就去陝西尚唯模特經紀有限公司面試。
“去了以後發現來面試的人特別多，大多數是學生，我身高1.6米，體重60公斤，但經紀人說我條件挺好，有大碼模特可以拍攝。”焦女士說，在經紀人的勸說下，自己現場辦了一張信用卡，交了3880元並簽了一份協議。
回到家後，焦女士在網上查詢該模特公司，感覺自己被騙了。“交錢後第二天就去退錢，他們一開始態度很強硬，說已經簽了協議不能退，我就坐在他們辦公室，不鬧也不走，他們就給我退了3500元。”焦女士說，感覺模特公司一面真一面假，真實的是確實有模特團隊，假的一面是什麼人都能當模特，感覺只要是個人，都可以當模特。
>>案例2
大三學生面試模特被辦了3000元分期貸
20歲的小張是大三學生，微博上收到私信，問是否考慮當模特。“收到私信的那段時間比較忙，一個月後才回復，之前也收到過私信，但說要交模卡費(模卡就好比模特的身份證)，我就沒去，這次對方說不收錢，就約了時間去面試。”小張說。
7月11日，小張來到陝西瑄玥模特股份有限公司，“說是面試其實就是聊天，感覺對身高體重都沒有要求，條件很寬鬆，我身高1.68米，體重53公斤，聊到最後也要收錢，我質問對方不是說好不收錢嗎?對方說不收模卡費，但不可能白白介紹資源給我。”小張說，“一次性支付3000元很困難，經紀人說可以分期，我沒貸過款不知道怎麼操作，對方拿著我的手機一邊講解一邊操作，操作完後我才反應過來，已經在‘分期樂’上貸了3000元。”
簽完合同的第二天，小張和朋友一起去公司要求退錢，但對方說要扣30%違約金。“我說要是不退就走法律程序，他們就把3000元都退給我了。”小張說，“他們承諾退錢後又等了一個月我才收到退款，把貸款平臺上的錢還了，還多付了100多元手續費，就當花錢買了個教訓吧。”
>>案例3
100多人排隊等拍攝
來回路程4小時拍照5分鐘
20歲的小楊在西安某大學讀大三，今年6月中旬，陝西瑄玥模特股份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員在微博上私信小楊，詢問是否有意向在業餘時間參加服裝模特拍攝。小楊說，她有過類似的經驗，今年6月初，她幫一家經常購物的淘寶店家拍過幾套衣服，以為這個兼職與之前的拍攝類似。
小楊去面試時，工作人員說拍攝都在西大街的總公司或者鐘樓附近的影樓，但沒想到之後的5次拍攝都在戶外。“我們學校在鄠邑區，每次拍攝地點都在滻灞生態公園或者漢城湖風景區，來回路程需要4個小時，車費要50多元，但每次拍攝都只有100元報酬，特別划不來。我當時交錢是用百度有錢花分期付的，3000元分6期，每個月還524元。”小楊說，拍攝時有100多人排隊，每人拍攝5分鐘左右就結束了。
>>案例4
兩個月只賺了600元
連交的錢都沒賺回來
20歲的小董是咸陽一高校大三學生，6月中旬在快手平臺上收到私信，稱招收兼職模特，之前收到過類似私信的小董先問對方收不收錢，得到不收錢的回覆後，小董想去試一試。
6月17日，小董去陝西瑄玥模特股份有限公司試鏡，“很多人無論高矮胖瘦都試鏡成功了，感覺只要身體沒啥問題的，都能成功。”小董說，“一開始說不收錢，每個月不少於6次拍攝，最後說要交3000元服務費，看到我有些猶豫，經紀人說每月保底可以賺2000元，兩個月就把服務費賺回來了。”
小董並沒有這麼多錢，經紀人說可以下載“有錢花”App，小董下載後提交的貸款審核未通過。“經紀人又讓我在美團上申請借錢，還是審核不通過，最後讓我用花唄借錢，但額度不夠，他就讓我先借1000元，幹兩個月掙了錢後再補交剩下的2000元。”交完錢後，小董得到了一次拍攝機會。
去了拍攝現場，小董發現，自己拍的並不是淘寶上展示的賣家秀，而是評論裡買家發的試衣照片。“一起拍的有100多人，沒有專業的化妝師，拍的是淘寶送來的衣服，每人5件，拍一件25元。”小董說，“兩個月只賺了600元，連交的1000元都沒賺回來，就沒再去。”
>>案例5
合同像本挺厚的書
沒看完就催著簽字
身高1.68米，體重46公斤，高挑纖瘦的女孩小關21歲，也收到了招兼職模特的微博私信，“收到私信時挺感興趣，平時也喜歡拍照，能應聘成功的話，不僅可以拍美照，還能賺點零花錢。”
7月21日，小關來到陝西瑄玥模特股份有限公司，一番介紹後，經紀人拿出合同。“合同像本挺厚的書，我還沒看完，經紀人說先簽字，如果覺得不合適，合同就不生效，交的錢也可以全退，就一直催著我趕緊簽字。”小關說，“我當時沒有3000元，經紀人讓我用花唄支出1500元，說先試3個月，之後再補交剩餘的1500元即可。”
回到家後，小關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就上網查詢了這家模特公司，發現有很多負面新聞，就和朋友去模特公司要求退款，“經紀人說一切按照合同條款進行，我說了他之前的承諾，他根本不承認，我和朋友們就在那耗著，終於答應退款，但扣了450元。”
>>案例6
交錢後上了兩節培訓課
3880元化妝費退了3000元
38歲的張女士在58同城上看到招聘模特的信息，便到西安雅詩模特經紀有限公司面試。“公司要求交3880元化妝費，老公在電梯口等我，我想出去和老公商量一下再交錢，但對方顯得很著急，說後面排隊等著交錢的人很多，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用微信轉賬的方式把錢交了。”張女士說，交完錢出門發現，根本沒人排隊，丈夫聽聞馬上帶著她進去退錢，但被告知退不了。錢已經花了，張女士索性就去公司上了兩節培訓課。“培訓課一節是教一些拍照的姿勢，一節是教走路，持續一兩個小時，上課的有十幾個人。”張女士說，“這明擺著就是他們掙了我3880元。我再次去公司要求退錢，說要報警，才退到手3000元。”
>>案例7
微博曝光後有人主動聯繫
可以退款但須刪除微博
22歲女孩小劉今年7月份剛從大學畢業，在Boss直聘網站找工作時，瀏覽到了一家廣告公司，“對方說在招聘淘寶網拍模特，工資可以日結，薪酬很高，讓我感興趣的話就去面試。”去面試後，小劉發現面試的公司是陝西藝星模特經紀有限公司。“面試時，經紀人說我適合做模特，還說入門很容易，也給我看了公司的證書。”小劉說，經紀人說籤的是合作關係合同，不是勞務關係，但她並不清楚兩者有何區別，於是用支付寶花唄和京東白條交了3888元的服務管理費。“交完錢出門後就感覺被騙了，想退款，但公司不退錢，9月初，我在微博上發了自己的經歷，之後有人主動聯繫我，說可以退款，但必須要把我的微博刪了。”小劉說，她刪除了微博並把合同寄給公司後，收到了近90%的退款。
>>案例8
聽說要起訴
模特公司改口答應退款
劉女士21歲，在西安一所大學讀大四，9月初，陝西瑄玥模特股份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員通過微博私信邀請她面試。“我去面試的是分公司，經紀人向我保證每週都有活動，一個月最少6次，一次最少100元，她還說收的3000元是服務管理費。”劉女士說沒有那麼多錢，在經紀人的推薦下，用馬上消費金融交了服務管理費。
“回去後覺得有問題，在網上看到了華商報的報道，然後給經紀人說想退款。”劉女士說，剛開始經紀人要求提供醫院證明，因為合同約定乙方要退款必須提供因身體原因無法拍攝的證明，但她告知經紀人準備起訴後，經紀人便改了口。“她馬上說她給我開醫院證明，退2100元，我諮詢律師得知還要律師費，就答應了退款，被扣的900元就當花錢買個教訓。”
>>案例9
交了3880元賺了120元
向媒體投訴後退了3200元
王女士在西安讀大四，7月在Boss直聘網站搜索兼職時，看到陝西尚唯模特經紀有限公司的招聘信息，工資比較高，一場拍攝最少200元。“我去面試時，經紀人一直強調做這個工作很容易賺錢。”
王女士說，簽約費用分了很多等級，她交了3880元，簽約時間為兩年。簽約後，王女士報了好幾次名都沒選上，只拍了一場活動，報酬是120元。“本來想著暑假能賺些錢，不但沒賺到錢，每個月還要還貸款，算下來一年的利息就有700多元。”王女士說，浪費了3個多月還不如找其他兼職工作，她跟學校的老師商量後，決定與模特公司協商退款。
王女士說，最初公司稱只退1000多元，之後她向華商報投訴，次日，公司便給她退了3200元，她感覺當初簽約的金額和後面的退款金額都是有針對性的。
暗訪體驗：
面試成功率幾乎100%
都需要簽約、交錢 沒有不交錢的公司
華商報記者瞭解到，模特公司招聘兼職的途徑大致分為兩種：第一種是通過兼職平臺、招聘網站;第二種是模特公司人員通過微博、抖音、快手等社交平臺主動私信聯繫、邀請面試。
採訪中，有兼職模特把面試過程形容為“洗腦”“傳銷”，而且面試成功率幾乎是100%。還有不少兼職模特表示稀裡糊塗地籤協議、交錢後，才意識到可能受騙了想退款。華商報記者通過試鏡、投遞簡歷或陪同兼職模特要求退款的形式深入模特公司進行了暗訪，發現各家公司在簽約前後完全是兩張面孔。
■陝西瑄玥模特股份有限公司西安第一分公司
培訓不是免費的!
錢不夠?當場指導下載App貸款
一個月前，華商報記者收到微博暱稱為“一雙小球鞋”發來的私信：“平面拍攝有興趣嗎?可以找我試鏡。”隨後，記者詢問拍攝內容是什麼，對方回覆：“親，我們公司主要做淘寶服裝拍攝，婚紗樣板拍攝、古裝旗袍拍攝，都是正規拍攝，身高、體重發一下謝謝。”記者報上身高體重後，對方表示“可以的，方便加個微信嗎，攝影師和你溝通一下。”
根據對方提供的攝影師微信號，記者添加了微信好友後，對方要求發幾張生活照或自拍照，並介紹他們的拍攝時間為兩三個小時，日結工資100元至600元不等，一週拍攝5到8場，可根據自己業餘時間來做。
記者詢問是否需要籤合同或協議等，對方明確表示不需要，“我們是新視覺傳達工作室，化淡妝、帶上身份證和銀行卡(或記住銀行卡號也可以)，因面試是實名制，面試成功後工資直接打到卡上。”
10月10日下午2時許，記者來到西安市西華門附近的凱愛大廈B座12樓，看到該工作室的名稱並不是“新視覺傳達工作室”，而是“陝西瑄玥模特股份有限公司西安第一分公司”。進入工作室後，前臺讓記者填寫了一份“模特資質測評個人信息表”，除了需要填姓名、年齡及出生年月等基本信息外，還有鞋碼、胸圍、腰圍、臀圍等信息，但沒人要求必須填寫完整。
填完表後，一名25歲左右的男子自稱是攝影師，拿著相機示意記者到一旁的小房間試鏡。按要求，正面和側面各拍了兩張後，攝影師便讓記者去另一個房間開始聊天，說記者看著像學生，從求學的辛苦聊到家鄉風俗，再到工作打算，聊了三四十分鐘。
記者詢問微博私信時說是“新視覺傳達工作室”但實際是其他公司，攝影師說：“‘新視覺傳達工作室’和‘陝西瑄玥模特股份有限公司西安第一分公司’是合作關係，因為工作室越來越難開了，現在是瑄玥的分公司。”
隨後，他拿來一臺筆記本電腦，放映了總公司的宣傳片。“之前有一個大學生來兼職，第一個月就賺了6萬元，一個月掙4000元到4萬是比較正常的。”攝影師說，“根據你的身高，能做的工作有平面拍攝和禮儀接待，包括淘寶試衣拍攝、廠方的樣片拍攝、雜誌內刊及廣告代言等都可以做，只要你有時間，掙錢是很輕鬆的。”攝影師介紹，除了星期二是公休外，一個月有26天，這26天可以保證提供20-40場活動供挑選，哪怕只有週末有時間，一個月也可以保證提供6場活動。
“就算拍最低端的淘寶試衣，不管客戶是否選用照片，只要拍了，保證最低也會有100元，這樣一個月最低就能掙600元。”攝影師稱，拍照最重要的是有感覺，所以要接受培訓，培訓內容很廣泛，有健身、瑜伽、服裝搭配及化妝等課程，還可以學習T臺走秀等，“當然這些東西我們也不是免費給你的，一個月500元，一次收半年的，3000元。”
記者表示3000元培訓費過高，無錢支付，攝影師介紹有兩種支付方式，可以選擇一次性交3000元，也可通過貸款分期支付。記者表示從未下載使用過貸款軟件，“直接在軟件商城搜索並下載‘京東金融’，就可以在上面借錢了。”記者按照指引下載後，攝影師拿著記者的手機幫忙註冊，稱記者的信用很高，借3000元很輕鬆。看見記者有些猶豫，他又讓記者先看一下支付寶上的芝麻信用有多少，用花唄借錢也可以。“實在不行的話，我可以給你做擔保，也就是第三種方式，就是你先向朋友借錢付1500元，我把剩下的1500元給你墊付了，你一個月之內還給我就行。其實還是建議貸款分期支付，分期更划算，壓力也更小。”
“服務管理費要理解為中介費也是對的，交錢後可以在公司拿到一些活動。”攝影師說，“我們籤的是合作協議，要是籤勞務合同的話就是限制了你的自由，這個協議並不產生任何勞務關係，我們只是合作伙伴。”
■西安聚美文化藝術發展有限公司
“簽約服務費行業都會收
分期貸款是自願的”
小陳今年19歲，在西安一大學讀大二，9月初她在西安聚美文化藝術發展有限公司簽了合作協議，並通過分期樂支付了2588元的簽約服務費。“我之後一共去拍了4次，每次的報酬是100元或120元，有兩次都是腿部的局部拍攝，而且這4次照片我要了好多次都沒發給我，也不知道用到哪兒了。”小陳說，有些工資高的活動根本選不上，只能拍每場100元左右的活動，而且培訓課程的種類也沒有當初承諾的那麼多。
10月13日，記者以朋友的身份陪同小陳一起來到西安聚美文化藝術發展有限公司，經紀人劉女士說，與兼職模特籤的是合作協議，沒有勞務關係，簽約服務費則包括做活動期間的服裝、化妝、造型、培訓等，模特行業任何一個甲方都會收這個錢，是否分期貸款也是自願的。
“活動拍攝的次數因人而異，有人一個月拍十幾場也有人只拍幾場。報名拍攝活動後還需要審核，最後能不能通過得由廠商決定，沒被選上可能是因為風格不適合，我們雖然沒法決定讓誰拍攝，但有推薦權，可以給廠商推薦人選。”劉女士說，公司現在很少與淘寶商家合作，主要是與服裝廠商合作，但與廠商籤的合同屬於公司機密、不方便提供。“每次拍攝的照片都是可以發給模特的，一般問經紀人要了就會給。”
劉女士說，兼職模特都沒經驗，前期拍攝就是學習的過程，一開始都很難接到高質量的活動，賺不到什麼錢。“有的兼職模特很胖、年齡也大，簽約的時候我們也明確說之後肯定接不到活動，但她們還是想簽約，這些形象條件不太好的兼職模特來這就是上課學習的，為了提升自己。”
劉女士介紹，公司提供的培訓課有瑜伽、體能訓練、化妝、形體等，所有課程都需提前預約報名。“上課老師有的之前是模特，現在年齡大了就來教課。公司這周開會也商量過有些課程較少的問題，後期課程肯定會增加。”
那麼現在能否退款?劉女士說，退款需填寫退款申請，審核通過後再根據兼職模特的培訓、拍攝情況進行退款，退款金額和扣費標準由審核部負責，她也不清楚。
■陝西尚唯模特經紀有限公司
“簽約費是投資自己
非勞務關係而是合作關係”
10月初，華商報記者在智聯招聘網站上搜索模特職業並設置薪資不限、地區為西安後，第一頁出現了90條招聘信息，工資範圍為每月4000-20000元不等。記者向陝西尚唯模特經紀有限公司、西安雅詩模特經紀有限公司、陝西藝星模特經紀有限公司西安分公司分別投了只填寫了個人基本信息的簡歷。一兩個小時後，尚唯模特公司和藝星模特分公司人員電話聯繫記者，邀請去面試。
記者添加了尚唯模特公司人員微信後，對方讓記者發送身高、體重和幾張生活照，隨後，對方便發來了面試地址和要求。10月10日上午10時許，記者來到位於西安市科技路海星城市廣場B座502室的陝西尚唯模特經紀有限公司，在前臺登記時看到，當天的登記表已記錄到第二頁，一頁約20人。
面試開始後，經紀人讓記者填寫了一份簡歷，包括身高、體重、三圍、工作經驗、感興趣的拍攝方向等。10分鐘後，另一位經紀人讓記者進入一間小房間，進行正式“面試”。
整個面試用時近兩小時，經紀人詢問是否有模特工作經驗、是否喜歡拍照，隨後便開始介紹公司和工作內容。經紀人介紹，陝西尚唯模特經紀有限公司是2017年成立的，公司經營範圍有包裝、推廣、活動策劃、平面拍攝、禮儀接待等，主要做商演，公司有專業的全職模特也有大量的非專業的兼職模特。
“禮儀要求女生的身高1.68米以上，我建議你去做平面拍攝。”經紀人看了簡歷後對記者說，“前期肯定沒有經驗，但來面試的80%都沒有經驗，以學生、上班族居多，公司後期會有培訓，有形體、美姿、禮儀、彩妝、體能課等，後期你就算禮儀等活動做不了，上這些培訓課也可以提升自己。”
“活動類型不一樣薪資水平也不一樣，一般是200-800元之間，拍攝2-4個小時。淘寶模特的前期工資不是很高，拍一套衣服100-300元左右，拍攝2-3小時，每天下午6點前結賬。每個月拍的次數也根據個人能力多勞多得。現在哪個女生不愛美、不喜歡拍幾張漂亮照片再賺點錢呢?”
記者詢問之後是否可以接到拍攝活動，經紀人說：“你對自身條件不自信嗎?其實模特分很多種類，有全職也有兼職。平面拍攝的模特條件要求也低，女生身高1.55米以上，男生1.75米以上即可。我們公司全職模特有60人，兼職模特有幾百人，就是因為活動量大才招這麼多人的。”
經紀人說，合作需要簽約，會產生簽約費，但後期不再產生任何費用。“之所以需要交費，其實就是對自己的投資，兼職籤的是非專業模特協議，雙方非勞務關係而是合作關係，沒有任何約束，後期不想做了也沒有違約金。”
經紀人介紹簽約費主要包括後期服裝、化妝、培訓、推廣、包裝以及模卡的製作費用。“我幹這行3年了，西安有四五家正規的模特公司，都需要簽約、交錢，沒有不交錢的公司。哪有去了一個公司，你啥都沒有、啥都不會，全都由公司提供還不收錢的。”
經紀人介紹，簽約費分多個等級，2880元的簽約時間是一年，3800元簽約兩年，5800元、8800元、12800元都是簽約3年。
經紀人說，公司有自己的平臺，會在平臺上發佈拍攝信息，一般情況下一個月會有20-30場活動。“兼職模特可以自己安排，有時間、合適的拍攝都可以報名，平面拍攝一般沒啥問題，現在也沒有不漂亮的女孩，都是包裝出來的。”
“按一個月拍4場活動，一場300元算，一個月能賺1200元，這還是較少的情況，模特行業本來就是高收入行業。”經紀人說，合同裡沒約定一個月保障最少拍幾場，因為這個沒法保證。
當記者表示沒有錢支付簽約費時，經紀人詢問支付寶花唄、借唄、京東白條可以使用的額度是多少，還稱可以找朋友借錢。隨後，記者提出再考慮一下時，經紀人說：“現在名額緊張，今天不籤之後再想籤也沒名額了，到時候就算你交5000元我也沒辦法。”
但一週後，記者在智聯招聘網站上看到該公司仍在繼續招兼職模特。
■陝西藝星模特經紀有限公司
“行業不同
不是付出了就會得到相應回報”
今年9月，21歲的大四學生小楊在一兼職群中看到招聘古裝模特的信息，就去應聘了。9月8日，小楊與陝西藝星模特經紀有限公司簽了合同，用支付寶花唄分3期交了1880元服務管理費，但從簽約至今，只拍過兩場活動，一共掙了270元。“1880元是3個月的服務管理費，一個月發佈的活動就六七場，前兩天有一個毛衣拍攝活動，但報名後沒被選上，這樣算下來根本連服務費都掙不回來，感覺受騙了，想把1880元退回來。”
記者和小楊一起來到太白南路附近的陝西藝星模特經紀有限公司。
小楊質疑9月8日簽約至今，發佈拍攝活動的公眾號僅發佈了六七場男性可參加的活動，連所交的費用都掙不回來。售後部負責人屈先生表示，線上的活動就是在公眾號裡進行報名，還有很多線下的拍攝活動，如果符合要求經紀人就會通知模特進行拍攝。“在西北地區的模特行業來說，參加模特賽事要求男性身高1.83米以上，且不論是哪家模特公司，都不會向你保證每個月一定能參加多少場活動、一定能掙多少錢，只能提供一些培訓，讓你提升自己而已。”
屈先生說：“如果站在掙錢的角度上講，你們確實虧了，但是模特行業與其他工作不同，不是你付出了勞動力，就會得到相應的回報，公司給你提供培訓和一些拍攝機會，至於能做到什麼程度，全看自己。”
既然與小楊簽約，難道不就說明其符合模特行業的要求嗎?對於這一疑問，屈先生表示，簽約不是意味著小楊符合公司的某種形象，只是代表可以給小楊提供一些拍攝機會，拍攝不了是因他個人身高等條件限制了。
“公司提供培訓，再加上服裝費、化妝費等，這都是要花錢的。”屈先生說，一般如果簽約超過一個月後要求退錢，公司給退所交管理服務費的15%，出於人情考慮，可以給小楊退25%。
小楊表示，他只是想利用業餘時間做兼職掙點錢，並不想通過模特培訓來提升自己，屈先生笑著說：“那你就當買了個教訓吧。”屈先生建議小楊留下來繼續幹，“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我可以讓經紀人多照顧一下，多留一些拍攝機會，如果不願意繼續幹，也不接受這樣的退款比例，那可以去找媒體、找相關部門解決。”
此次採訪中，華商報記者瞭解到，有些想要退款的兼職模特撥打過西安12345市民熱線、陝西省市場監督管理局12315進行投訴，投訴後的反饋建議都是去法院起訴或不了了之。
也有兼職學生去轄區派出所報警，但被告知屬於經濟糾紛，應去法院起訴。投訴至轄區勞動監察部門，調查後發現不是勞動關係，他們也無法介入處理。
大部分學生都選擇與模特公司私下協商，有的還需簽訂保密協議不得對外透露或需要刪除對公司不利的負面微博等才能拿到退款。
協會只能引領，難以管理
10月16日，華商報記者撥打了陝西省市場監督管理局12315投訴舉報中心電話，語音提示的投訴類別分為商品服務、質量、食品、價格、藥品和知識產權問題。轉接至商品問題後，工作人員解釋說，市場監管部門受理的投訴主要是消費者購買的商品出現問題，不涉及兼職模特的問題。
那模特是否屬於文化部門監管?西安市文化和旅遊局的工作人員說，文旅局不涉及模特公司的監管，沒有業務上的關係。“模特公司屬於企業，文旅局主要管理政府機關、事業單位等的文化活動。”
記者撥打了中國演出行業協會的電話，協會人員說，他們主要管理演出行業，如演員之類的，不涉及模特行業。
記者聯繫到陝西省模特藝術協會會長邱女士，邱女士介紹，協會收到過很多模特公司的投訴，但協會是自主的社團，原則上對模特公司是管理不了的，每個公司都有自己的經營模式，協會只能在專業上起引領作用，“希望政府有關部門能聯手整治亂象，打造真正的西安大時尚。”
合作協議未建立勞動關係
不受《勞動法》保護
西安市人社局勞動保障監察支隊的工作人員說，兼職模特與模特公司籤的是合作協議，沒有建立勞動關係。其中涉及的培訓有可能是培訓機構或培訓服務業務，培訓的性質、是否有勞動關係等需通過法院或勞動仲裁認定。工作人員建議，大學生如果打算兼職，選擇工作單位前應看清楚單位的營業執照，看各方面資質是否完善，然後再理性地選擇簽訂勞動合同還是合作協議，“如果確認要建立勞動關係，簽訂的勞動合同需包含這幾個要素：勞動報酬、工作時間、地點、工作範圍、崗位、其他相關福利待遇等，查看清楚後再籤合同或協議。”
模特公司是不是中介?能收取培訓費嗎?
西安市雁塔區人社局勞動監察大隊一位工作人員介紹，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就業促進法》相關規定，職業中介機構不得向勞動者收取押金，違反規定由勞動行政部門責令限期退還押金並處以500元以上2000元以下罰款。但模特公司是個新興的東西，他們查看過兼職模特與模特公司簽定的協議或合同，內容說明簽約雙方是合作關係，但並未明確指出是中介性質，“我們去物價部門瞭解過，培訓收費是行業行為，只要有公示、能被認可就行，價格由市場調節。”
學生兼職也要籤勞動合同
兼職不得以擔保等名義收取費用
不論是“受害者”的講述，還是記者暗訪體驗時，這些模特公司一再強調簽訂的協議代表雙方是合作關係。
那麼，合作協議與勞動協議有何區別?在校大學生兼職是否可以籤勞動合同?兼職是不是不允許收取任何費用?學生兼職時該如何維護自身權益?
針對這一系列的疑問，華商報記者諮詢了北京大成(西安)律師事務所律師韓朝澤。韓朝澤表示，合作協議和勞動合同在簽訂主體、權利義務關係、爭議解決程序等方面存在諸多不同。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合同法》相關規定，用人單位自用工之日起即與勞動者建立勞動關係，建立勞動關係應當訂立書面勞動合同，非全日制用工雙方當事人可以訂立口頭協議。“用人單位招用勞動者不得要求勞動者提供擔保或者以其他名義向勞動者收取財物，因此，用人單位招聘在校大學生兼職，當然也應當與在校大學生簽訂勞動合同。”
韓朝澤律師說：“在外兼職的在校大學生也應重視與用人單位簽署勞動合同。勞動合同是勞動者維護自己合法權益的重要依據。”
經紀合同很難被認定為勞動合同
維權可先申請仲裁再起訴
韓朝澤稱，在本案中，當事大學生與經紀公司之間訂立的是經紀合同。根據《經紀人管理辦法》的相關規定，經紀合同可能同時兼具行紀、居間、委託等合同性質，當事人之間的具體法律關係應當根據具體合同的性質確定。
“但在司法實踐中，將經紀公司與藝人之間訂立的合同認定為勞動合同的案例比較少見，勞動仲裁機構對此類仲裁申請一般也不予受理。”韓朝澤律師說，“當事大學生只能根據合同約定先申請仲裁，再向人民法院起訴經紀公司違約以維護自己合法權利。”
韓朝澤建議，在校大學生在外兼職應注意甄別兼職公司，一定要通過正規途徑選擇正規用人單位，並及時簽署、留存勞動合同。此外，演藝、模特等行業亟需國家出臺相關的法律法規予以進一步規範。本版文圖據華商報調查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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