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白當黑 奇趣乃出(之一)——論布白的形狀

中國書法藝術,界於黑和白兩個極色之間,筆墨落紙,產生黑色點畫的同時,白也隨之產生。

這個“白”,就是書法作品中的布白

計白當黑 奇趣乃出(之一)——論布白的形狀

“布白神帖”《韭花帖》

書法是黑白的統一體,我們看待書法這種藝術形態時,不僅要看其紙面顯而易見的形式,即黑處,也要轉換眼光,去看其作為背景的布白。對布白的認識,早在晉唐時期的書論中就已有闡述。西晉成公綏《隸書體》說:“分白賦黑,棋佈星列。”傳東晉王羲之《筆勢論十二章》說:“分間布白,遠近宜均,上下得所,自然平穩。”都指出作書既要注意黑的部分,也要注意筆墨外的布白。

這一篇,我們重點來討論書法作品中常見布白的形狀,從書作的三個基本要素——點畫、結字、章法三點依次來看布白的形狀。

1. 點畫與布白的形狀

點畫中白的形狀的存在情況較單一,一般指枯筆。在筆毫含墨量與含水量少時,線條中易出現白,我們往往稱這樣的筆畫為枯筆。點畫中白的形狀多為點狀與線狀,形狀的不同主要與書寫節奏、筆毫含墨量、筆毫含水量相關。

計白當黑 奇趣乃出(之一)——論布白的形狀

點狀白示意

計白當黑 奇趣乃出(之一)——論布白的形狀

線狀白示意

書寫時,為表現點畫內的點狀白,可裹鋒行筆,放慢筆速,使毛筆與紙面慢速摩擦。而表現點畫內的線狀白,則可相對加快筆速,但切記要防止筆畫輕飄。同時,點狀白與線狀白在字形中又會混合出現(如圖),這與筆速與筆鋒的使轉密切相關。通過表現點畫中不同形狀的白,可讓作品更加豐富,耐人尋味。

計白當黑 奇趣乃出(之一)——論布白的形狀

點狀白與線狀白混合出現

2.結字與布白的形狀

結字既是字內點畫的安排與形式佈置,亦是點畫間的適宜組合。黑白相生,不同字體的用筆,導致落筆外布白形狀的不同,而結字中的布白也應看做是字的組成部分

結字中布白的形狀,常見的有矩形、橢圓形、梯形等。篆隸草行楷五種字體,每一種字體有特定的用筆規則,點畫之間的造型關係也因字體而不同,導致布白的形狀也不同。

唐代孫過庭《書譜》雲:“篆尚婉而通,隸欲精而密,草貴流而暢,章務檢而便。”“篆尚婉而通”,道出篆書的線質與運行軌跡。

無論是大篆還是秦小篆,均以圓筆、曲線為主,筆畫形態較單一,致結字內布白形狀多為矩形與橢圓形,尤其是秦小篆,字形規整勻稱,留白也對稱均勻分佈,如《嶧山碑》(圖),“高”“號”“顯”等字,結字內布白形狀多呈現矩形和橢圓形

計白當黑 奇趣乃出(之一)——論布白的形狀

《嶧山碑》結字內布白呈現矩形和橢圓

隸書化曲為直,簡化字體結構,除了折筆以外,線面的獨立性強,結字內布白以矩形為主,如《張遷碑》(如圖),“君”“諱”“遷”“陳”“留”等字,平直的筆畫配以方折,使結字內白的形狀多成矩形;“草貴流而暢”,草書筆形圓轉牽連,筆形之間的關係也變化多端,結字內部布白形狀變化豐富,形式多樣,使白的空間感提升;

計白當黑 奇趣乃出(之一)——論布白的形狀

《張遷碑》結字內布白以矩形為主

至於楷書,多折筆,筆畫獨立,字內留白多近似於矩形、梯形,如《九成宮醴泉銘》(如下圖),“當”“泉”字上部“口”內留白處為梯形,“賞”“宜”下部留白處為矩形,此類留白形狀在楷書中相對多見;

計白當黑 奇趣乃出(之一)——論布白的形狀

《九成宮醴泉銘》結字布白多為矩形和梯形

行書為追求書寫便捷,在楷書點畫的基礎上稍作改變,筆畫間呼應連帶呈現於紙端,而相對於縱任奔逸的草書,結體造型卻又相對完整,故結字內布白形狀較多變,多為橢圓形,也雜以矩形和梯形等 。如王珣《伯遠帖》, “伯”“始”“申”“相”等字“口”部內,封閉的留白多為梯形與矩形,而使轉的點畫又不乏橢圓形留白,此帖結體開張,別具疏朗飄逸之韻。

計白當黑 奇趣乃出(之一)——論布白的形狀

《伯遠帖》多梯形和矩形布白

3.章法與白的形狀

章法是指佈置書作中字與字、行與行之間關係的方法。結字是點畫的組合,又是章法的局部。章法在書作中至關重要,明代董其昌《畫禪室隨筆》曾雲:“古人論書以章法為一大事,蓋所謂行間茂密是也。”

章法佈局包含豐富,包括點畫、結字、留白、落款、用印等要素及其組合關係。章法的布白實質是省去筆墨結字形狀的一個整體。

行書、草書點畫、字組間多連帶,有時甚會出現“一筆書”的情況,因而他們章法中布白的形狀相對多變。如米芾《張季明帖》中的“氣力復何如也”六字一筆而下,因筆畫間的縈繞,以及連筆與斷筆的交替運用,使得章法中的布白被分割成若干單位,呈分散狀。

計白當黑 奇趣乃出(之一)——論布白的形狀

米芾《張季明帖》中的“氣力復何如也”六字一筆而下

分散狀的布白,書家有時又會通過調節行距、字距,使分散的白呈現疏密變化,加強字組間的關係,從而使分散的白形散而神不散。如王羲之《大道帖》(傳為米芾摹本),僅有兩行十字。前五字一筆書寫,順勢而下,稍作停頓,又書相連二字,另起一行,“未然”二字鉤聯,“耶”字將最後一豎畫向右下方拉伸,直至紙底。三處長的連筆使得章法留白被分散的零碎,而書者則縮小行距,使兩行拉進,且將末筆向右側拉拽,強化兩行關係。末筆左側留下的大量空白使得此片留白連續,與起首五字零散的留白相補相和,從而使整幅作品凝聚力強,層次感豐富。

計白當黑 奇趣乃出(之一)——論布白的形狀

王羲之《大道帖》(傳為米芾摹本)

結語

布白存在於書作的無筆墨處,與有筆墨處相生相成。隨著各具姿態的筆墨形態,布白也不斷豐富和變化。正如蔣和《蔣氏遊藝秘錄》雲:“有從無筆墨處求之者,曰意、曰氣、曰神、曰布白。從有筆墨處求之者,曰絲牽、曰運轉、曰仰覆、向背、疏密、長短、輕重、疾徐、參差中見整齊,此結體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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