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夜鶯”周小燕與電影才子張俊祥的愛情故事

“中國夜鶯”周小燕與電影才子張俊祥的愛情故事

文藝界有一個說法,當年是周總理牽線做媒,促成電影才子張駿祥、"中國夜鶯"周小燕結為秦晉之好。周小燕說,總理和鄧大姐當年很關心這一批年輕的藝術家,這是真的。不過,總理並沒有當他們的紅娘,而是在其親自批准的新中國第一個大型文化代表團裡,埋下了他們愛情的種子……

1951年9月,新中國政府派出了第一個大型文化代表團訪問印度和緬甸,周恩來總理對代表團的組建親自過問,對每一位成員的講稿、每一張展出的圖片都仔細審閱,還讓全體成員出訪前集中學習一個月。

這個團的陣容,差不多可用"空前絕後""豪華"來形容。團長由時任文化部副部長的丁西林擔任,團員裡有鄭振鐸、李一氓、劉白羽、陳翰笙、錢偉長、季羨林、常書鴻、馮友蘭、吳作人、張駿祥,以及團員中唯一的女性——留法歌唱家周小燕。可以說,這個文化代表團幾乎集中了那時中國文化界的精華。

對於海歸導演張駿祥而言,這是他1939年從美國耶魯大學戲劇研究院畢業回來後第一次跨出國門。這次出訪的時間之長也是罕見的,從1951年的9月起直到第二年的春天才回來,在國外過了國慶,過了生日,還過了新年。但也因為時間這樣長,才提供了條件讓張駿祥找到了意中人,找到了日後的終身伴侶……


“中國夜鶯”周小燕與電影才子張俊祥的愛情故事

年輕時的張駿祥


孟買結緣

從廣州登船到孟買有半個多月的旅程,在百事待興的1951年,這個代表團的成員在各自的領域都身負著繁重的責任,現在竟然有了大把的時間觀賞海景,放鬆心情。從太平洋到印度洋,變化的不僅是海水的顏色,從日出時的噴薄到日落時的餘暉,流逝的不僅是時間。對張駿祥來說,船上的日子也讓他有了更多的機會去了解周小燕,愛慕之情油然而生。當然這一切還得水到渠成才是。

對周小燕來說,感情的到來可能還要更慢些,這位把音樂看得高於一切的留法女歌唱家雖年過三旬,但對自己的婚姻大事卻並不著急,長達九年的留洋經歷讓她在對待異性方面真誠大方,熱情而不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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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的周小燕


代表團的成員雖大多有留美留歐經歷,但沒人到過南亞,即使季羨林通曉梵文,熟悉印度文化,但也沒有到過他的研究對象的國家。印度古老的文化讓他們目不暇接,歎為觀止。

印度方面給了代表團很高的禮遇,尼赫魯總理接見了代表團,他的女兒——後來也成為印度總理的英迪拉·甘地夫人陪同參觀。

雖然主人的安排避免了代表團同下層平民接觸,但他們還是看到了令人吃驚的、極大的貧富差距。代表團住過某個邦的土王的宮殿,其窮奢極欲令人瞠目。相比之下,代表團偶得一見的農村土地龜裂,水貴如油,而"賤民"即"不可接觸者"更是可憐,周小燕親眼看到有人驚慌失措地從她面前逃走,問了才知道是"賤民"的緊急"迴避"。

這些情景讓代表團的成員們更為自己的祖國感到自豪,因為祖國的人民已"翻身解放""當家作主"了。

代表團不承擔實質性的外事任務,遊覽參觀、傳達友情就是他們最大的使命。張駿祥和周小燕第一次騎了大象,他們還沒想到,數月之後,同團的吳作人將要送一幅"雙象圖"作為對他們結婚的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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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孟買出訪期間 張駿祥和周小燕第一次騎了大象


對喜歡照相的周小燕來說,張駿祥的技術水平讓她十分滿意,當時雖然只有黑白膠捲,但照片的背景、構圖、光影和神態都很到位,這讓他們的感情又有增進。

終於,在泰姬陵沐浴著皎潔月光的那一刻,張駿祥大膽向周小燕表白了自己的愛慕,那樣的景色,那樣的氛圍,如仙境一般令人陶醉,讓人無法拒絕。多年以後,他們回想起那一刻,仍深深地感謝那做了"月下老人"的泰姬陵。

此後在緬甸,兩人親密合影,儼然已是情侶,同團的長者早已看出端倪,都為他們高興。但即使在熱戀之中,張駿祥仍然不改自己的較真習慣。一次宴請,周小燕吃得高興,竟忘了當地的規矩,兩手並用起來,用左手拿食物是犯大忌的,急得張駿祥連連暗示,但周小燕渾然不覺,事後張駿祥不客氣地把她批評埋怨一通。

長達半年的出訪於翌年的春天結束,這樣長時間的"脫產",對張駿祥來講,除了"文革"中的停職和賦閒外可能是唯一的了,而獲得的也是比寫一個劇本或導一部戲更珍貴的一生的幸福。

溫馨家庭

回國後周小燕即向父母"彙報",得到了他們的祝福,兩人就開始談婚論嫁了。張駿祥說要買一對戒指,周小燕認為太俗氣,張駿祥便開玩笑說那你不怕我將來賴掉,周小燕也不示弱說不怕。兩人登記後僅拍了一張結婚照,照片上他們一個著中山裝,一個穿列寧裝(也叫"人民裝")。

喜日定在1952年的5月5日,婚禮簡樸,只是借了周小燕的舅舅、名醫董方中的家辦一桌喜酒請了少數的客人,其中有新郎的證婚人夏衍、新娘的證婚人賀綠汀、董方中的好友潘漢年副市長及幾個親戚,雙方的父母都沒來參加,具體的事務由上影的行政處處長盧怡浩操辦。

婚後張駿祥感慨地對周小燕說"可惜認識你太晚",這不僅是"戀人絮語",也是他的肺腑之言。早年張駿祥同白楊有過一段感情,白楊的美麗和聲名地位、抗戰的艱苦環境和時時襲來的種種苦悶,可能都是促成他們結婚的因素。但兩人性格、文化、興趣上的差異卻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愈發突出,這與文藝界許多因見異思遷、喜新厭舊而破裂的感情有著本質的不同。而張駿祥對周小燕的"一見鍾情",也是他長期一直認定的擇偶標準的最終實現。

兩人的結合,除了對對方的經歷、才學、氣質的欣賞外,性格上的互補也是一個重要原因。周小燕的活潑、直率、胸無城府和張駿祥的嚴謹認真恰成對比,這種反差非但不是他們相愛的障礙,反而是吸引對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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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駿祥和周小燕在北京,攝於上世紀50年代


1938年周小燕遠涉重洋去巴黎留學,先後在巴黎音樂師範等學校研習聲樂,師從齊爾品等名師。德國入侵後,周小燕在極為困難的條件下繼續學業,歌唱藝術水平有了突飛猛進的提高。

戰後,她在法、英、德、瑞(士)、捷、波等國舉辦個人演唱會,被贊為"中國之鶯"。本來還打算去美演出,但周小燕歸國心切,輾轉曲折於1947年回到上海,旋即在武漢、南京、上海等地舉行歌唱會,受到熱烈歡迎。她還不計報酬到大學為師生演唱,交通大學學生會贈她錦旗"唱破這陰溼的天",還有的錦旗上繡著"從黑夜歌唱到天明",有人說這是左派學生的玩意兒,她卻對這些錦旗十分珍視。

聽周小燕講自己的往事,張駿祥更為找到這樣一位與自己有著類似經歷的伴侶而高興,他們都在西方留過學,又都經歷過祖國的苦難,親眼見證了民族的新生,此時他們都為自己能跟隨中國共產黨為新中國的文藝事業作貢獻而感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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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不久,他們搬入原本是陳白塵先生住的房子,在復興西路44弄的一套公寓。搬進新居後,周小燕的母親董燕梁知道女兒不善家務,讓跟了自己多年的錢媽去照顧女兒女婿。

婚後的日子甜蜜而平淡,兩人都是大忙人,聚少離多,有時會幾個月碰不到,這主要是張駿祥出外景下生活的緣故,但周小燕沒有抱怨,有人問她兩人吵不吵架,她回答:"不吵,因為在一起時間少,沒機會吵。"

結婚後,張駿祥與周小燕相繼有了女兒張文和兒子張本,張文活潑,張本文靜,給家庭帶來莫大的溫馨和歡樂。在外人眼中不苟言笑的張駿祥,跟孩子們在一起時完全是一個慈愛的好爸爸兼大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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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燕與兒時的張文


有時媽媽要在客廳裡教學生,爸爸便帶上門,同兩個孩子在臥室裡偷著玩,要麼一起看漫畫,模仿畫裡滑稽有趣的樣子,聽故事開心了,講的人和聽的人一起在床上翻滾打鬧。有時鬧過頭了,錢婆婆便來叫喊"床要被壓塌了"。

張駿祥愛孩子們不止於兒女,兒女的小朋友、弄堂的小鄰居常來他們家看那時候很稀罕的電視,那臺蘇聯造的"紅寶石"牌的電視機訊號不好,張駿祥便承擔起"技術保障"的任務,用兩根鐵絲做成土天線不斷地調節,雖然屏幕上仍是雪花一片,可是小朋友們對這位大朋友很滿意,對張文說"你爸爸真好"。

四十多歲才有了孩子的張駿祥在兒女面前完全顯露了他溫和柔情的一面,周小燕總說"他比我更寶貝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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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駿祥、周小燕與兒時的張本


星散四方

"文革"開始,兩個孩子,一個12歲,一個10歲,都在學習和長身體的時候,囚禁中的張駿祥雖然不能肯定,但也猜得到周小燕的處境不會比他好多少,比起自己,小燕雖然少了頂"走資派"的帽子,但她留洋的時間更長,會不會也被戴上"外國特務"的帽子呢?她要是也被隔離不得回家,兩個孩子怎麼辦呢?每想起這些,張駿祥心裡便倍受煎熬。

家裡正如他擔心的那樣,周小燕也被隔離審查,抗戰時期從未到過重慶的她被莫名其妙地扣上了"重慶黑線班底"的罪名,但還有一定的自由,除了接受批判外就是監督勞動。當時她和張駿祥的工資早被停發,每人每月只有15元的生活費,都交給了管教人員,孩子們的生活開銷無從談起。兒子張本後來憶起那段歲月,仍然深深感念保姆錢婆婆的善良和博愛,她不拿東家的工錢,反而自己貼錢撫養主人家的孩子,這是何等寬博的胸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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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在杭


中共九大後,"文革"初期的混亂局面有所改觀。先是周小燕在1969年10月解除隔離去梅隴勞動,不久"五七幹校"成立,又轉去奉賢的幹校。時隔不多,張駿祥從"少教所"出來,也去了幹校。

據周小燕後來回憶,那天她在幹校勞動,有人告訴她校門口有人找,她走到門口,只見"一個老頭,頭髮花白,佝僂著身子,拎了箇舊包",定睛看才認出是分別了兩年的丈夫。兩年的時間不算長,卻讓張駿祥的模樣老了十年都不止。此時女兒已去了黑龍江,兒子中學還沒畢業。女兒走前,總算獲准去見了父親,按管教人員的要求,孩子們在見面時要爸爸"不要頑固不化",張駿祥依然沉默不語,只是流淚,最後說了一句"我對不起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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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後全家合影


一家人星散四方,不過,他和周小燕都在奉賢那塊海灘上,住處、勞動的地方僅隔了一條河,而且吃飯也在一個食堂,但規定不能來往。在食堂遇見,周小燕總是滿不在乎地過來同丈夫說話,張駿祥卻有所顧忌地寡言少語,其實,同妻子有短暫的接觸,能看到她樂觀開朗的樣子,心裡是高興的。

當時,張駿祥被派去養豬,周小燕則分工養雞,幹校的同事戲稱他們為"豬公""雞婆",他們自己也覺好笑。"文革"結束後,周小燕接受外國記者採訪時對這段生活的評價是"它教給我很多知識,比如養雞"。

相濡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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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駿祥就讀美國耶魯大學戲劇研究院時留影


1979年,張駿祥又被任命為上海市電影局和上影廠聯合藝委會主任,而1978年他重新當選全國人大代表,也標誌著他的政治地位的恢復。周小燕此時也擔任了全國政協委員,被任命為上海音樂學院副院長。又像"文革"前那樣,夫婦倆經常同時不在家,或是出國或是到京城開會。忙碌之餘,張駿祥最大的心事是兩個孩子的前途,他在給弟弟的信裡嘆道,整日忙來忙去,"兩個孩子的前途也無法過問"。

此時女兒已經返滬,兒子還在公交公司做司機,雖然都在身邊,但兒女的學業被"文革"耽誤,沒有受到應有的教育,父母擔憂都已二十多歲的孩子如何成家立業。後來張文有機會去美國,在當地還考上了大學。很多年以後,周小燕還記得女兒出遠門時張駿祥的不捨和擔心,他念叨孩子一個人走那麼遠,中途還要轉機,身邊也沒有美金,直到女兒來了電話說平安到達,他才放下心。數年後兒子張本也去了美國學習計算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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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張駿祥與周小燕

1979年12月,文化部一紙調令,任命張駿祥為文化部電影局副局長,在同時任命的五個副局長中排名第一,並仍兼任上海局局長。在北京的兩年多時間裡,張駿祥曾幾次要求回滬工作,但未得同意,他在給弟弟的信中不免嘆息"我年齡大身體不好,沒有非扣我在北京的理由,但有時有理也講不清事",工作上也是"奇忙,越來越忙",超負荷的腦力勞動使這位年過七十的老人不勝負擔。到1982年的上半年,文化部和電影局的領導班子都作了調整,免去張駿祥的副局長職務,他終於可以回上海了。

晚年的張駿祥為病痛所困,卻常以幽默的態度對之。有一次,幾位同歲都屬狗的老人,陳鯉庭、湯曉丹、徐蘇靈和他聚會,有人發現張駿祥的耳朵不好,但對陳鯉庭夫人毛吟芬的話倒聽得清楚。對此,張駿祥解釋:"女人的聲音音頻高,易聽清。"毛吟芬打趣:"那你家那位花腔女高音的聲音你最聽得清了。"張答道:"不,是聽得煩了。"在座的白樺問張為何不用助聽器,張回答:"講話有迴音會一道吸進助聽器,反而聽不清。"白樺說:"那是立體聲。"當被問道:"不戴助聽器,人家說話不是聽不見了嗎?"張回答:"我可以裝得像聽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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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張駿祥與周小燕

牆上的畫是他們結婚時吳作人贈送的《雙象圖》

張駿祥退了下來,而周小燕仍忙得不可開交,1988年她籌劃成立周小燕歌劇中心,張駿祥怕她從此一發而不可收拾,身體會受不了,卻又不得不幫她,給她出了很多主意。

周小燕工作起來,玩命的程度比起自己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忙起來還會丟東西,拎包、眼鏡、圍巾都丟過,張駿祥連呼簡直是"天女散花","漏斗腦袋","馬大哈不可及也",埋怨中透著逗趣和理解。

妻子經常在家裡上課,張駿祥對人說,他家的客廳裡時常是"高朋滿座","鬼哭神號",但他從不反對,只是把中間的門關上,自己待到裡面的小房間去,有時也不用關,因為耳聾,"反正聽不見"。

但疾病終於還是打倒了張駿祥。1993年他因血壓低又一次昏倒送醫院搶救,從此便長住醫院直到去世。他對住院很不習慣,盼望早日回家。有力氣走路時,他會踱到窗口,茫然地看著外面的世界,一動不動,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

在最後的日子裡,周小燕上午上課,下午拎了家裡燒的飯菜去醫院,晚上再走回來,每次分別時,張駿祥都要親吻妻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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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年張駿祥與周小燕

1995年到1996年,夏衍和陳荒煤相繼離世,家裡人沒有把消息告訴他。其實,此時的他已陷入陣發性的昏迷之中,有時連親人也認不出了,但讓周小燕又驚訝又難過的是,有一次張駿祥竟對她說,"你來遲了,剛才白求恩來過了"。

清醒的時候,他會久久地凝視著妻子,嘴唇嚅動著,俯下身子可以聽清他的話,"我走了,你們怎麼辦?"

1996年11月14日,張駿祥的心臟停止了跳動,相依相伴了40多個春秋的愛人,終於沒能再陪伴周小燕繼續走下去……而2016年3月4日0點32分,著名歌唱家周小燕也因病去世,永遠的離開了我們,去天堂尋找她的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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