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漳幸家坪: 老人 老屋 老樹 老村落

離襄陽市區120公里,有個叫幸家坪的村子,出發前扒衛星地圖看,村子裡有大片的古民居,於是幾個人臨時相約,有了這場說走就走的自駕遊。

臨近村子,有一處海拔900多米的埡口,埡口也是三岔路口,路的右邊有路標指示是去觀音巖村,左邊,便是去幸家坪的鄉道。

按下車窗玻璃,吹著溼潤的山風,順著埡口下坡直開,不知不覺到了有人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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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的農村,普遍居住的人不多,青壯年大都進城發展去了,只剩老少留守,留守老人和留守兒童的就是這種背景下這樣產生的。

人家在車的左側,一位白髮老者在庭院裡打掃衛生,看神態約摸70歲的樣子。我們停車問路,古民居集中的地方怎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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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似乎警惕性很高,問我們是哪兒的,答了,又問哪個單位的,來幹什麼。我們相當納悶,老爺子只差找我們要路條了,這不跟過去電影裡的兒童團差不多麼,我們的裝扮怎麼也不像"鬼子進村"啊。

問明來意,老爺子熱情起來,簡短介紹自己叫都仕漢,今年90整之後,張羅著要給我們泡茶喝,因要趕在光線不硬之前拍些紀實片,謝絕了他的盛情,在他指點下急急趕路。

車,在兩座山中間的峽谷間繼續前行,車上,我們感嘆自己眼拙,90歲高齡的人居然沒看出來,聯想自己年紀再大些會是什麼樣的。

兩山夾一溝叫峪,場地平坦的村子叫坪,我暈,明明是峽谷地形,卻叫幸家坪。

幸家坪村由原來的秦家沖和幸家坪兩村合二為一,全村214 戶,650人,農戶多數集中住在村委會附近和秦家衝,少數分散住在兩側的山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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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到秦家衝,似乎到了村子的盡頭,車不能再往前開,這裡便是衛星地圖上顯示古民居集中的地方,地形相對開闊,老房子散落在場子的三面,一面是莊稼地,中間是兩排嶄新的貧困戶集中安置房。

安置房中間,一群老年人或站或坐著在聊天。

停好車,打探地圖上看到的大片古民居的方位,有老人告訴我們,安置房的位置原來有一大片舊房子,因為年久失修,不少舊房子已經敗落,有的瀕臨倒塌,人住進去很危險,去年村裡把舊房子拆了,變成了現在的安置房,把分散住在山上和原來住舊房子的貧困戶集中起來居住。

說到這,有位老人在惋惜他被拆的舊宅,我們感覺此行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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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老人,四周尋找興趣點,安置房門前三口並列成一排的三口大井吸引了我們。

三口大井,兩口年代久遠,一口看成色是新的,每口井的直徑相仿,目測足有10米,井下水面離地約一層樓高。兩口古井,井壁用大方塊石塊磊積,有踏步沿井壁螺旋而下,那是供村民取水方便設計的。

新的那口,井口用鋼筋立柱鐵絲網圍護,取水處有直上直下式臺階,井底呈鍋底狀,井壁石塊之間用水泥勾縫,水泥勾縫處呈淺灰白色,一看就知是三兩年左右的成色,村民說,新井是國家實施農村用水安全工程以後,南漳縣水務局建的,去年,90%以上農戶用上了更加乾淨的自來水,井水不再是村民的飲用水,只是偶爾有人用來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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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井約百米的地方,是尹本秀的家,老人正在房子一側擰開自來水龍頭打水,打滿,老人單隻手提上就走,絲毫看不出是82歲老人的體態。

尹本秀膝下有三個兒子,大的兩家在南漳縣城買了房子,離開了老家,老三和三兒媳跟老人住在一處。

老三說是在家務農,欄裡餵了二十幾頭豬,房前空地上建起了兩個種香菇的大棚,大棚用黑色防曬網覆蓋,老三媳婦正在大棚裡忙碌,本來想鑽進大棚參觀一下收成如何,一條黃狗趴在門口狗視眈眈地瞅著我,嚇得我不敢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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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尹本秀的第二處住房。八十年代初,兒子們長大成人,開始娶妻生子,原來的老宅子容納不下太多的人,1983年就把當時大隊當倉庫的兩層房子買下來,老人清晰地說出買這房子花了1900元錢,另外交了96元的稅錢,近2000元,那時候是一筆大開銷,換算到現在,更是一個天文數字,我們甚至懷疑老人是不是記錯了,多說了一個0,看老人思維清晰,說話清楚,看來又不像。

回憶起過去和兒子們現在的出息,老人滿臉的皺紋像裂開的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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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們四處轉悠,對歷史感厚重的物件有興趣,84歲的秦敦鳳託人帶信,要帶我們去老秦家先人”貢爺”留下的兩棵老柏樹看看。

老秦家祖上出過一位顯赫人物,秦氏後人尊稱他叫”貢爺”,秦家衝一帶的房屋田畝都是”貢爺”留下的,至於”貢爺”是本地鄉紳還是從秦家沖走出去的達官貴人,幾位老者的說法都是不一致。

清朝科舉裡面有一種名號叫貢生,一般村鎮裡考取貢生的人比較少,所以當地人見面時都會恭恭敬敬地叫一聲“貢爺”

“貢爺”是形容有文化的人,在當地說話很有份量,所以享有很高的威望。也是知識和文化的象徵。

不管何種說法,秦家後人所說的這位”貢爺”,都為德高望重,後人引以為豪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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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秦敦鳳要帶我們去看祖上留下來的老柏樹,秦敦明不放心,執意替下秦敦鳳為我們帶路。

他倆住安置房的同一排,又是同一年的人,知道秦敦鳳腿腳不好,不方便來回走個把小時山路,而他住安置房之前住在山上幾十年,走山路是自己的強項。

秦敦明會做篾匠活兒,安置點老人們聊天的時候,他一邊幹著活兒,一邊笑眯眯地聽大傢伙拉家常,老人說,閒著也閒著,編個簸箕編個揹簍什麼的還能換點零花錢。他編的揹簍,能賣40元一個,今年編的幾個都賣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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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敦明生有三個姑娘,出嫁後都在外地生活,只剩下他一人住在離村裡公路步行40分鐘路程的山上。

考慮他年歲已高,舊房子不經風雨,有個頭疼腦熱的沒人照應,村支書秦宏動員他下山和老人們一起住,秦敦明也樂得和大家住一起,彼此在一起聊天干活什麼的,多了好多伴兒,也多了很多樂趣,老人說,村裡準備給每個老人劃二分地種菜,到時候自己吃的有保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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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生活在山上的,老人拿著手機揹著手,悠悠噠噠不緊不慢地在前面帶路,不時要停下腳步等我們上來,而我們,身上已冒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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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樹,耐乾旱,喜溼潤,生長比較緩慢,成年以後生長變慢,樹越老長的越慢,通常見到的胸徑也就二三十公分,大一點的五十公分左右。老人帶我們來看的柏樹有兩棵,分別長在一處墓地的左右兩側,相隔約20米,兩棵樹胸徑都粗壯,兩個人合抱不住。

老人說,兩棵樹是是”貢爺”年代種下的,距今至少有十代人,幾百年歷史,他年輕的時候,見過前輩人在樹幹上釘滿頭方身子細的”洋釘”,滿身”洋釘”的柏樹,刀斧砍不進,秦家人用這種不是辦法的辦法防止有人砍伐,後來,他也按前輩的方法,在樹幹上釘過,慢慢地樹幹長粗,”洋釘”長進了樹幹裡面,外表看不出一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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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樹古樹,在幸家坪村隨處可見,比人腰身粗的銀杏更是多,三三兩兩長在兩山間的峽谷中,銀杏的樹冠,像撐開的巨大雨傘,每棵足有百十平方米。

這些銀杏,深秋變成一片金黃,樹上掛滿白果,每棵樹都是村民的財富,一位姓幸的村民說,白果行情好的年份,一顆銀杏樹能賣一千多元的白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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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幸姓村民跟其他村民一樣,珍愛山上的一草一木,山是他們的聚寶盆,山上的淫羊藿等中草藥,香椿芽、白蒿等山野菜都是他養家的資源。

屋前那顆紅豆杉,四年前上山採藥的時候,發現被雨水衝跑了根部泥土,他小心翼翼地抱下山移栽好,國寶級植物,村民們會愛護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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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家坪村,處處有老屋,處處有古樹,處處有熱情而警惕的村民。

每到一戶人家,從哪兒來,哪個單位的,來幹什麼,這些問話是必不可少的,然後接下來是倒茶,遞煙,問候。像這家主人男姓幸女性彭,都是76歲高齡了,他們的熱情讓我們有些無從適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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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姓老爺子是村民中知識比較淵博的那種,村裡的村外的事都能說出一二三,談起過去的事,明顯比其他村民知曉的多,家裡的珍藏也不避我們是外人,熱情地找出來要我們參觀,上圖的物件我們去的當天發過朋友圈,有的說瓷瓶是明青花,有的說椅子比瓷瓶值錢,各說不一,老爺子說,不管什麼年代的,值不值錢,他都會好好保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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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幸姓老人,忽然記起離開秦家衝往外走的路邊那處只殘留了一半的建築,建築呈長方形,分裡外兩圈,內圈被用大石塊堆磊的石牆從背後和左右三面圍裹,石塊與石塊中縫隙有疑似糯米漿一類黏合,顯得結實厚重。內圈為主建築,牆體由青磚砌成,現在牆體只剩半邊,但能看出朝公路方向是大門開門方向,從大門位置往裡看,整個建築約有200平方米的樣子,建築院落內有大量廢棄的石塊和青磚,磚石塊中間,有塊背面朝上正面朝下呈約45度角傾斜的石碑,上面有字,因為角度原因眼睛不能看到,用手機拍下發給拾穗者文化群中的馬軍老師辨認,也看不清楚,碑頭大字可能是”悠悠大哉”,另有”大清”字樣的小字,斷定是塊清代的功德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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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處建築地處兩村合併前的秦家衝村和幸家坪村的中間,扼守在通往秦家衝的要道上,會不會是歷史上秦家沖人用來守衛秦家宅院的?

請教幸姓老人才得知,這是一座古廟的遺址,古廟叫白龍廟,解放初期,秦家衝行政區劃名稱叫十三大隊,歸高峰(豐?)管理區管轄,那時候白龍廟的和尚不知所蹤,秦家沖人便把白龍廟當成學校用,學生有20幾個,老師只有一名,叫周天朝。

“破四舊”年代,白龍廟被毀,從此,白龍廟只剩下斷垣殘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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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家坪村行政上屬肖堰鎮管,我們從襄陽過去卻要從薛坪鎮過,到巡檢鎮漫雲村的直線距離又只有幾公里,大山連大山,三個小時車程有兩個小時在山裡轉。

吃飯的時候,搭夥家的主人說,幸家坪被漳河、東林河、西林河圍在中間,山高、林密、水多、路陡,特殊的地理位置,造成要想過來,不得不繞。

也正因為這種特殊的地理位置,贈與了幸家坪人純樸、豁達、長壽的基因。

從2018年10月開始,襄陽網友自發發起為期一年的"襄村振興"主題紀實採風,用文字和鏡頭,從民間的視角記錄扶貧攻堅戰以來,襄陽農村少為認知的時代變遷細節。目前採風已歷時半年,走訪貧困村30個,參與網友超過150餘人次。

文字:周政 攝影:周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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