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和我们的二三往事

今天是母亲去世后的第三个母亲节。

时间真的可以带走一切,它不仅可以带走人的美丽容颜、健康体魄,甚至连对亲人的思念和悲伤也在一点点的带走。

现在想起母亲的时候越发少了,得是有什么事情、或是看到什么事物,才能触发我的思念,而不再像母亲刚去世的第一年,不停的想起,不停的懊悔。

现在想起母亲,我的脑海里不再都是她生病的时候,不再总是怪自己各种决定做的不好。我更容易想起的,都是曾经,我们在一起时生活中的小事。

知道母亲节这个节日,还是母亲第一个告诉我的,工作后,鲜少看电视,忙起来网络也不上,那时还没有微信这些通讯工具。

我已不记得是哪一年,妈妈打电话给我,问我知不知道当天是什么节日,我想了半天,也没把当天跟哪个节日对号上,妈妈得意的告诉我是母亲节,说现在城里人都流行过母亲节了,说我真是一点都跟不上潮流,她在农村都知道了,而我在上海这个大都市竟连母亲节都不知道。

笑问母亲怎么知道的,她说电视新闻上都在播放呀,从此,我就知道了母亲节这个节日。

母亲是个对新事物特别感兴趣的人,很多时候,她对新生事物,都比我知道的早,了解的多。

记得有次妈妈来上海,我们邀朋友一起玩,朋友们聊选秀节目,聊当时流行的歌曲,我是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妈妈竟都知道,跟大家都能聊得上来,有些还会唱几句,路边的植物,但凡妈妈不熟悉,她都很有兴趣的细看、辨认。

朋友取笑我反而比我妈更像是五十年代的人,说我妈妈是很有好奇心,很有童趣的,很开明的人。

妈妈确实是这样的,妈妈还很爱看书,年纪大了,对医学方面的书更是爱好,一堆专业术语出来,我直接懵了,去医院,医生讲的各种专业术语,妈妈都能知道,我却是不了解。

妈妈的一生都是很辛苦的,但是她却从不埋怨生活,我从她的身上潜移默化学到了许多。

父亲在我几岁时就已去世,妈妈一人拉扯我和妹妹长大。

现在的社会条件那么好,可总有女人觉得老公挣不到钱啊、带娃累啊、工作不顺心啊,觉得自己多么多么辛苦,生活多么多么的令人委屈,从来不往自身上找原因,从来不知人的潜能无限。

这些辛苦又能有多少辛苦,能比得上在农村,没有工厂公司上班,仅凭自已单身一人养两个娃,供娃吃喝上学那么难吗?

妈妈从我和妹妹几岁开始,就单身一人养活我们三个人,中间的辛苦不必细说,但妈妈用她的聪明和手艺,不光是好好的把我们养大,还教会我们如何做人。

想想妈妈,我就从来不怕婚姻或是单身,哪怕生活再难,想想妈妈,就会觉得自己都能应付,妈妈那样辛苦都走了过来,现在的社会条件比起以前好太多了,什么样的生活状况都可以过去。

有些回忆,别人看起来,可能会觉得怜悯,但自己回忆起来,都是甜甜的幸福。

关于糖葫芦

记得小学时,学校门口小摊上有了新物种——糖葫芦,以前没人见过,只在大队喇叭里放的歌里听过,歌里唱:糖葫芦甜,糖葫芦酸,酸里带着甜……

很多学生都跟家长要钱去买,我和妹妹没有开口要,但妈妈听说有卖糖葫芦,主动拿了一元钱,说是让我们一人买一个,我们不要,妈妈说糖葫芦是水果做的,不像其它零食不健康,就吃一次尝尝,多了也没有。

那天放学,我和妹妹一人买了一个,拿回家和妈妈一起吃,妈妈只吃了一个,糖葫芦真的好吃,那时我感觉到满满的幸福,不知道是糖葫芦甜的,还是因为是妈妈让买的。

长大后,在物流发展带动下,鲜山楂也随处可见了,妈妈有时也会买,她教我把山楂和梨子苹果一起烧了吃,酸酸甜甜很是美味,至于为何要这么烧,有什么好处,妈妈当时跟我讲了,我现在已经忘记了。

在上海工作后,糖葫芦也时有会买,再后来,有了男朋友,知道我喜欢吃糖葫芦,看见了也会买来,但是再怎么吃就是吃不到小时候的那种味道了。

关于偷花

还是小学时候,看到学校边上一户人家的几种月季长的很漂亮,我们一帮同学看到都很羡慕,不知道谁提议去偷的,反正是一帮人放学后,悄悄去偷花,我也跟着摘了几朵,偷偷的拿回了家,怕妈妈骂,不过还是被妈妈发现了。

妈妈责备我:“你怎么可以偷东西,哪怕是花,偷来也是不对的……”

我也知道我的行为不对,没给妈妈说完,就争辩道:“我不是偷,我看大家都去摘,又不是我一个人摘。”

妈妈说:“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能因为别人在做错事,你就也可以学着做,别人我不管,但你得去道歉,不能学坏。”

我拿起花说:“知道了,那我把花扔了,上学时再去道歉。”

我已经忘记,后来我究竟有没有去道歉了,但我记得当时妈妈叫住我:“哎!别扔了,花还是很好看的,既然已经摘了,找两个瓶子插起来放条台上吧!记得不准再这么干了啊!一定要去道歉。”

现在想想,虽然那时生活很辛苦,但妈妈却怀有一颗热爱生活的心,当然,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干过摘人家花的事情。

关于骨头

小时候,我们都是营养不良,但是又没有条件买鱼买肉,妈妈爱看书,在书上得知骨头的营养也很好,可以煲汤,骨髓也是好东西。

那时市场上肉骨头基本没人要,价钱非常便宜,妈妈就会在赶集的时候去集市上买没啥人要的骨头,有时买点肉,卖肉的也会把骨头半买半送,每次,妈妈都会买很多骨头回来。

妈妈把骨头煲汤,把大骨头的骨髓掏出来,肋排骨炖的很烂,半截都可以咬了。

农村人吃饭会串门,邻居串到我家,看到我家餐桌上光有骨头没有肉,满脸写着可怜,我妈解释说书上说骨头有营养,但邻居们根本不信,背后议论我家吃不起肉吃骨头解馋。

从此,我妈再买骨头,就大晚上烧,关起门来,把烧好的肋排骨头让我们吃炖软的一半。

记得有一次,我们正在家里嚼骨头,有邻居来叫,妈妈让我们不吱声,我们就都大气不出,等邻居以为没人走了,我憋不住哈哈哈笑起来,妈妈和妹妹也一个劲的笑。

等我们仨面对面的笑停了,我问妈妈:“妈,你说为啥我们啃个骨头也要偷偷摸摸的。”

妈妈说:“省得他们嚼舌根啊!她们不看书,告诉她们骨头有营养也不信,要是她们看着,你还吃得下啊!”

我想想邻居们可怜的眼神,确实那样我是吃不下。

我问妈妈:“那以后我们就都得这么偷偷摸摸的吃啊,真是,自己家买东西,还得偷摸着吃,好玩的。”我又嘿嘿嘿的笑起来,妈妈和妹妹估计也是觉得我们的行为好笑,又都笑起来。

妈妈边笑边说:“现在骨头不贵,我们可以多买点,给你们多补点营养好长高点,身体好点,说不准以后买骨头的人多了,骨头也要涨价了。”

“妈!家家都像我们这样嚼骨头?”我想想那画面,又哈哈哈的笑起来,我妈和妹妹也笑得直不起腰。

外面邻居又来叫,骨头也啃好了,我们仨笑着走出去,邻居一脸疑惑:“你们笑什么,神经兮兮的?”

我们没憋住,又哈哈哈笑得直不起腰。

每一次想起这事,我都还是乐和上好久。后来过了些年,确实骨头开始涨价了,我妈也当了回预言帝。

记得那时,我妈不光会买没什么人吃的骨头,还会买些其中含某些我和妹妹缺少的营养元素的食物,当然,我妈是看家庭医生等书判断出来我们缺少的,比如那时我妈会经常买海带等等的食材,那时我们村里没人认识海带这种东西,记得邻居们总说我妈,又看什么书搞的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吃啊,别哪天中毒了。

我妈看的书,我也会偷偷看,听我妈讲给别人听,别人不信,我总会在心底想想,没文化真不行啊!书是好东西。

……

很多事,就像发生在昨天似的,但妈妈却永远的离开了,转过身,我们的身后再没有人在,妈妈带来的安全感无人替代。

我知道,人都会死,或早或晚,但是我一直很后悔的是,没有能力给妈妈更好的生活,没有好好陪她各地走走,去旅游旅游,没有生个一子半女的,让她走的安心。

我常常想,人是不是真的会转世投胎,如果真的有来生,真的会有轮回,我希望妈妈能投胎到我们家,换一世,我当妈妈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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