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刊文讲述鹤壁市靳月英绿化荒山的事迹


《人民日报》刊文讲述鹤壁市靳月英绿化荒山的事迹


靳月英(左)带孙女察看当年种下的侧柏。

35年前,地处太行山区的河南省鹤壁市淇县鱼泉村周边光秃秃的。都说石头山种不活树,靳月英偏不信。

树是怎么种活的?挖个树坑,把乱石刨松、码成围堰,坑里缺土就从石缝里抠土,没水就从山下担水。靠着这股劲头,石头山终于见了绿。

靳月英今年96岁了,她种了半辈子树,曾孙子冯超刚会走时就跟她上山种树。冯超有娃娃的时候,老太太说:“这辈人多好!自打出生,看到的太行山就是绿的。”

她把柏树苗种下的时候,柏树苗像筷子一样细,如今柏树比脚脖子粗。有人告诉她,土薄,柏树长得不算快,得四五百年才能成材。老太太不着急,35年前太行山还是秃的,如今已经遍绿,不才四代人吗?

曾经的荒山,如今柏树落籽,已悄悄扎苗。四代人在8道山梁上种下20多万株树,感召河南省鹤壁市淇县人民“十万大军战太行”,当年3%的绿化率,提高到今天的36.6%,山区更高达60%以上。

山崖泛起一片片绿,老太太把树种活了

决心种树那年,靳月英已经61岁了。她一辈子生活的淇县鱼泉村地处鹤壁市西部,雄峙的太行山从这里折向西南。太行山像一道长崖绝壁,山石峭立、少土漏水,鱼泉村一带更是浅山石灰岩,自古“种草草不长,栽树难乘凉”。

靳月英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人。太行山是八路军流过血的山。1942年,她19岁,丈夫冯青海加入了八路军武工队,她加入了妇救会。1947年3月,在掩护撤退的战斗后,她丈夫没有回来。第二天,她丈夫的尸体被找到,子弹打进右肋,斜穿出前肩。那时,她儿子冯小锁才8个月大。

她作为老烈属、老党员、村妇女主任,干到61岁退休。那些年里,她得过百余项荣誉,受过党和国家领导人多次接见。

1984年的八一建军节,靳月英进京参加拥军模范大会,她说山外的树真多,可家乡是秃的,太行山还是荒山。回村的第二天,她就扛着镢头、挎着箩筐、揣着干粮上山了。

一眼望去,山上净是石头,很多地方连荆棘、酸枣都不长,哪儿能种树?儿子劝她:“你在这山上见过几棵树?人家种不活,你能种活?”靳月英说:“种不活再种,好好管护,兴许死不了。娘要搞成了,也给旁人带个头儿。”

从此,满目荒凉的山上便多了个瘦小的老太太,从夏到冬刨树坑。山上没树荫躲,日出干晒、下雨硬淋,雨雪来了,她就用毛巾缠住额头,不让水往眼里淌。冬天土石冻得干硬,一镢头下去只留个白点儿。太行山上风大,人站不稳,她就跪着干,趴在地上挖。太阳下山了,她就顶着月亮干,没有月亮就摸黑儿干。

很多山坡呈70度,乱石堆积、石厚土薄,她就先把乱石刨松,撬出石块码成围堰。坑里缺土,她就背着箩筐从石缝里抠土,再把土一把把地填进坑里。

到了次年,老人已经备好280多眼树坑。她卖掉猪娃,换来200多株侧柏树苗,精心栽种到了山上。没想到大旱之年,坑里的土都被晒焦了,老天爷干瞪眼就是不下雨。靳月英每天不歇劲儿地从山下水库担水,仍浇不过来。她上了年纪,一趟只挑得动30多公斤水,浇不了几棵树。她挑水攀崖,记不清几次脚下滑,人翻水洒,桶直抛下几十丈外。

靳月英回忆:“常常委屈得我坐在山里哭。我哭哭就不哭了,我对自个儿说,又不是别人叫咱干的,没决心就回去!”擦擦泪,老太太接着忙。经过那场大旱,她竟然种活了170多棵柏树。起早贪黑两三年后,村里人忽然发现,那面山崖泛起一片片绿,老太太把树种活了!

每逢下雨别人往屋里钻,他们往山上冲

冯小锁那时在乡民政所工作,有一晚左等右等不见娘回来,就进山去找。原来靳月英从高崖上跌下来,摔折了胳膊,起不来身。被背回家的路上,老太太自言自语:“别树没种成,命都搭上了。”可回到家,她又说:“命搭上就搭上吧,总算干了点儿事。”

孙女们逗老太太:“等你没了,清明节不给你糊房子和车,用纸糊几把镢头、几个箩筐烧给你用,还让你种树!”儿子劝她歇歇,靳月英板着脸说:“你还没有孙女懂我!”靳月英很少讲什么道理,常说“党员没有休息日,活一天就要干满两晌”。拗不过又放不下,孝顺的小锁干脆陪母亲一块儿进山种树。

靳月英挂个装水的葫芦,揣着冷馒头,中午不下山。有一次,三伏天儿媳妇进山送饭,远远看见山坡上的婆婆手缠毛巾、头枕扁担睡着了,旁边一只桶里还有半桶清水。人在树荫下还热得难受,何况在山上劳作的老人。儿媳妇很感动,领着孙子、孙女也加入了栽树的行列。

靳月英守寡,独生子小锁生了两儿三女,老太太给起的名字多是“树香”“树青”等,她盼着太行山被树染绿。他们把北山种满,又渡过水库去南山种树。靳月英年纪更大了,挑不动大桶水,就半桶半桶地往山上提水;使不动大镢头了,她就让儿子打了把老太太用的小镢头。

基本上,他们家是找不见人的。有时,部队的人来看望靳月英,老太太正在山里种树,部队的官兵就陪她在山上干一天活儿。靳月英的曾孙冯超说,他从小就跟全家人种树,“全家都很忙”,天黑还不见太奶奶回来。土厚的地方,他们种了果树,天不亮就把猪圈、鸡圈里的粪担到河边,一船船地运到对岸,把粪扛上山一捧捧地埋到树下。粪不够了,他们就走街串巷去拾粪。

种树10年后,村里陆续有13人加入,自发成立了“靳月英八一造林队”。县林业局也组织了20余人的护林队。每逢下雨别人往屋里钻,他们往山上冲,趁着下雨栽的树好活。老人在山上砌了座石屋,刮风下雨就吃住在那里。

据当年的统计,他们辟开了8架山19面坡,开发出110多公顷的山地,栽种了21万株的绿化林和2.2万株的经济林,搬运的石头能装满1万辆卡车。林业部门介绍,实际数字只会更大。

全县动员,

比照“老太太的标准”种树

靳月英的孙女冯树香当年跟着种树,挑水一步三晃。1994年,太行山绿化工程全面铺开。1995年春,淇县号召干部群众“向靳月英学习,向太行山宣战”。全县当年22万人,每天出动10万人义务劳动,植树造林。靳月英孙辈两男三女汇入洪流,一个个成了带领种树的好手。

北起小柏峪,南至云梦山,纵向绵延28公里的200多座山头上插遍红旗,划分了“八大战区”。那时全县动员,搭帐篷、埋锅灶,总指挥部设在靳月英家不远处的夺丰水库的帐篷里,很多人吃住在山上。

不少人还是不信,太行山石板岩,山石横着长,自古不长树,栽树能栽得活?

县里就带他们看靳大娘种树的山,比照“老太太的标准”,看看差距。孙子、孙女就近在大鳌山按靳月英的方法挖坑示范。县林业局副局长高玉中说,那时才知道,挖“靳月英树坑”,一个壮劳力干一天才能挖两眼。即使在机械发达的今天,在太行山上种树还是靳大娘的方法最管用。

用了半年时间,淇县4万亩荒山种遍新树苗,事迹叫响全国。全国的植树造林现场会放到了淇县召开。面对漫山遍野的鱼鳞坑,时任林业部副部长祝光耀说:“目瞪口呆、心潮澎湃。”

一分种,九分管。树苗小,树根被山羊、野兔啃过就没了。杂草太长,山火放荒,树就烧了。土薄易旱,柏树长到20多年也能被旱死。为了高标准保活,哪个单位落后,就会被派去看老太太家种的树。为了防火,淇县机关干部像靳大娘一样,进山割了5年草,直到小树长大。

如今,冯超已成为鱼泉村所在黄洞乡的副乡长,主管扶贫。他记得,太奶奶种下果树苗时,逗他说将来桃啊、柿子啊有多好吃。如今这些树早已挂果,真像老人当年说的。现在,他带乡亲上山种花椒、核桃,不少人家每年单花椒就能卖数万元。2019年,他们配合林业部门在黄洞乡试验了无人机飞播造林。“这比过去漫撒精准多了。”冯超说。

自1994年太行山绿化工程全面铺开,太行山区水土流失面积由7200多平方公里减少到3400多平方公里,每年减少土壤流失量800多万吨,至少可蓄水11亿立方米,彻底改变了过去“土易失、水易流”的状况,干旱、冰雹、洪涝等自然灾害明显减少。淇县山里又见到小叶朴(pò)树等珍稀植物,连金钱豹等大动物都出现了踪影。靳月英面前耸起的一座绿色的太行山,是这个时代给子孙最大的福泽。(原载于5月7日《人民日报》)

统筹:霍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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