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合之眾》:為什麼群體需要領袖?

不管是人,還是牛羊豬狗,只要一定數量的動物聚集在一起,他們都會本能地服從於一個或幾個影響力巨大的領袖。牛群跟隨頭牛奔赴草場,領頭羊在羊群中擁有崇高的威望,《動物農莊》裡,大家也都聽從蠢豬的發號施令。

在動物界中,領袖必然是體格健壯、經驗豐富、能夠從群體裡脫穎而出的個體,它們往往享有很高的威望,人類社會早期的氏族族長、部落首長也是如此。但是,對於現代社會,特別是對於心理群體來說,領袖卻不一定非得擁有傑出的才能或者優秀的品質。有時候,一個低能的蠢材、虛無的神明抑或是一塊平凡的石頭都能成為他們崇拜的對象。

《烏合之眾》:為什麼群體需要領袖?

《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

誰能引導群體的想象力,誰就能駕馭群體

群體總是跟隨著熱度而起伏,他們的觀念猶如河水中的浪花,經常會跳出水面,比河水本身更引人注目。在風平浪靜的日常生活中,每個獨處的個體都受到基本觀念、傳統觀念的支配,他們循規蹈矩,接受生活,保持自己的個性。可是一當遇到了社會熱點,彼此就同一話題進行討論,受到了外界的暗示,他們就會形成新的極端觀念。

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人非正常死亡,可是為什麼只有寥寥幾件事才能獲得關注呢?原因就在於這些事能夠給群體提供清晰的形象。

群體之中,每個人都是事件的圍觀者,他們渴望做出判斷、渴望表達觀點,但是因為他們不瞭解詳情,因而又迫切需要別人給他們提供思考的形象。在這種情況下,群體關心的並不是事實,而是怎麼去判斷。他們在內心中其實已經做了預判,然後再根據這個預判去尋找形象,因此,如果你能夠創立出一個清晰的形象,用來引導他們的判斷,那麼你就掌握了他們的心理。所以《烏合之眾》說:

“想要打動一個群體,你所選擇的東西必須要有一個清晰的形象,並且有其突出的部分。這並不需要太多的解釋,而要為這樣的東西營造一種神秘感。”

秦末,陳勝、吳廣密謀起義,他們知道民心已經思亂,但想先在群體裡樹立權威,故而用了許多裝神弄鬼的手段。例如把“陳勝王”的字條塞進魚腹裡,又在半夜篝火學狐狸叫等等,這些都是迎合了群體躁動及迷信的心理。因為,群體雖然只會進行低級的推理,卻擁有豐富的想象力,他們總是偏好那些神秘而又極端的觀念

只要你能夠製造一個熱點、提供一個清晰的形象給群體,他們就會口耳相傳,彼此影響,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最後接受下來,不會去分辨真假。

《烏合之眾》:為什麼群體需要領袖?

“大楚興,陳勝王!”

群體的宗教感情成分

《烏合之眾》說:“群體不懂推理,他們只能全盤接受或者全盤否定,不存在討論,不接受矛盾。”而這正是宗教所需要的。崇拜強者、吹捧領袖,這是動物的本能,也是群體的本能。

宗教感情裡,狹隘盲從是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信徒們自認為掌握了現世的秘密,窺探到來世的幸福,他們有著一種不可思議的優越感,藐視不信教者,這是他們狹隘的方面。同時,他們又極度聽從於領袖,對他大肆吹捧,把他的每一句話尊為金句,不假思索地接受由領袖發出的每個指令,不去分析信條教義,只要傳播就好。

這種觀念其實並不侷限在宗教裡,生活中比比皆是。例如追星族視偶像為完人,影迷從觀影中獲得優越感,民謠歌迷自覺品位高尚,科幻小說的讀者也在自己的小眾領域中找到虛榮感。他們不僅願意為偶像付出物質資源,而且不停地利用自己的想象力來美化偶像。

群體常常會產生一種幻覺,彷彿從自己的偶像那裡能獲得一種神奇的力量,使之高人一等,這種宗教感情的心理決定著群體需要有領袖。

“那些創造信仰的人,他們掌握著讓群體陷入狂熱的力量,這種狂熱很快就會產生感情,這種感情又能讓信徒在崇拜和服從中產生幸福感,時刻準備著為自己的偶像而獻身。”——《烏合之眾》

領袖必須是意志堅定的人

理性對於群體來說,並不起什麼大作用,善於說服的演說家,從來只尋求激發群體的情感,而不在意他們的理性。群體中的領袖之所以能夠脫穎而出,並不一定在於他智力過人、見多識廣,也不在於他做事能臨危不亂、冷靜而理智。作為領袖,首要的品質是意志堅定。

真正的領袖往往是一個發起人或者煽動者,他的意志就是群體觀點的核心,而且獲得群體的認同。群體圍繞著領袖的意志而聚集,如果領袖搖擺不定,群體必然會軍心大亂、無所適從。因此,領袖自己往往也是某種觀念的忠實信徒。

作為學說或者宗教的創始人、傳播者,領袖首先必須沉迷於自己所發明及傳播的觀念,並且達到近乎迷信的地步。當他發明出這種思想後,就不再考慮是否正確,而是立即沉入其中,堅信不疑,以至於認為與其相反的所有觀點都是錯誤的。只有這樣他才會為了信仰而犧牲自我利益、家庭、甚至一切東西。

當洪秀全創立拜上帝教後,他本人就對此深信不疑,以至於一度相信楊秀清能夠代天父傳旨,甚至在亡國前夕還堅稱會有天兵下凡,幫忙解圍。這說明只有對信仰充滿熱枕的人,才能夠真正撼動烏合之眾的靈魂。一個人如果對自己的觀點都拿捏不定,他又怎麼能夠去說服乃至誆騙到別人呢?因此,《烏合之眾》說:

“強烈的信仰往往會使他們的語言具有巨大的暗示力量,讓很多人心甘情願地服從。許多人總是願意服從意志堅定的人,而這些人也善於把自己的觀點強加給那些願意服從的人。”

《烏合之眾》:為什麼群體需要領袖?

怎麼樣快速成為烏合之眾的領袖?

領袖需要有強大的意志力,同時也需要掌握宣傳技巧,能夠為群體建立起幻想的形象。其中,成為領袖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在群體中樹立榜樣,而樹立榜樣的前提在於事先已經擁有了聲望,獲得聲望的手段有三種:斷言、重複傳染

斷言是宗教最常用的伎倆,宗教典籍裡基本都是斷言式的內容,它用簡短而有力的句子告訴我們是神創造了世界,但從來不加以證明。如果有人提出疑問,神父立馬就回答說:“不要問 ,問就是冒犯!”

領袖一般是能說會道的,他們擅長抓住重點,斷言是他們說話的主要方式。斷言的顯著特點在於把形象十分清晰、明確地展現在群體面前,群體不喜歡費腦力的思考,他們偏好最乾脆了斷的結論,喜歡旗幟鮮明而又極端的立場,以便供他們做出選擇,進行站隊。在最熱門的評論中,往往是那些簡短而有力的話獲得最多的認同,那些理智而謹慎的評論卻無人問津——

直白甚至粗俗都口號遠比嚴謹的論文更能觸動人心。

斷言能夠快速獲得群體的認可,但要想拉攏更多人的加入,還需要“重複”的幫助。重複就是反覆向群體傳播所斷言的事情,讓他們耳濡目染,被動接受。進行重複的宣傳活動,能夠把觀念植入人的潛意識裡,這點已經由廣告的傳播來證明。重複向群體灌輸一個斷言,目的並不是為了讓群體接受它,而是要群體知道它,以便進入下一步的傳染工作。

傳染是非常自然的現象,幾隻綿羊產生了恐慌和混亂,這種慌亂很快地就在羊群中傳播。如果人們熟知了某個斷言,那麼只要那部分信徒在人群中發起號召,就會立刻把這種確信傳染到每個人的腦海裡。李秀成在《供狀》裡就說自己直到二十六七歲才聽說“洪先生教人敬拜上帝”,當時他也是將信將疑。直到金田起義後,蕭朝貴傳令“凡拜上帝之人不必畏逃”時,才入教以求保全家產。結果沒想到蕭朝貴又令所有教徒放火焚燒房屋,隨軍出征,李秀成最後被傳染入教。

通過斷言、重複和傳染,最終會確立領袖的聲望。聲望能夠麻痺人的質疑能力批判能力,讓每個人的內心中充滿震驚和崇敬,他們崇拜領袖,而且要求所有人都得跟著崇拜。勒龐說:

“聲望是人們獲得權威的重要途徑,不管是上帝、君主還是女性,失去了這種力量,都沒有了任何價值。”

“隨心所欲地搞迫害,殘忍地屠殺上百萬人,攻擊一個又一個國家——如果你擁有足夠的聲望和相應的才華,人們也會允許你如此。”

《烏合之眾》:為什麼群體需要領袖?

如何瓦解聚集在領袖周圍的烏合之眾

當我們在知道聲望是成為領袖的關鍵之後,同時也就找到了瓦解烏合之眾的一個方法。

對於意見領袖的斷言,我們不必要去做長篇累牘的批駁,也不能期望群眾會聽進理智的分析。我們應該做的是還以針鋒相對的斷言,而且一個斷言越是簡短有力,證據和證明越是匱乏,反而威力越大。只有通過重複的斷言把群眾爭取過來後,才能夠用事實說話,否則一切都無從談起。

烏合之眾的傳染源就是領袖,因此與其對群體進行隔絕,不如直接消滅他們的領袖。只要把蛇頭砍掉,即使它還能翻滾掙扎,但很快就會死絕;孫策深諳此道,故而十分堅決的斬殺了于吉。領袖為群體創建了信仰,從而獲得權威和聲望。可是,聲望必須靠成功來維持,一旦失去成功,聲望也就會隨之消失。

通過煽動手段,固然可以獲得烏合之眾的支持,可是當事態冷淡下來,群體心理復歸個體心理之後,領袖的聲望就會逐漸削減。為了保持聲望,他只能不斷地進取,不得地鬥爭,一旦他遭遇失敗,歡呼就會立刻變成倒彩。例如

羅伯斯庇爾為了維持自己在雅各賓派中的聲望,他先後與國王、立憲派、吉倫特派、山嶽派發生鬥爭,處死了許多人,擁有崇高的聲望。可是當他因為缺少幾張選票而落選時,這種聲望就立即消失,人們迫不及待的詛咒他,把他送上斷頭臺——“信徒們總是瘋狂地、殘暴地摧毀自己曾經信仰的神明。

任何想要通過煽動群眾的情緒來撈取好處的人,都需要明白這其實是在鋌而走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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