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后的以色列“人民公社”,还怕“懒汉搭便车”吗?

新华社北京5月4日电(记者韩梁)汽车沿着以色列90号公路一路向南,路边的风景从单调的土黄荒漠逐渐过渡到星星点点的绿洲。一个个基布兹,也就是传说中的“人民公社”,就分布在这些葱茏绿意中。

百年后的以色列“人民公社”,还怕“懒汉搭便车”吗?

记者走访的第一个基布兹名叫“凯图拉”,接待我们的纳达尔自称是这里“最大的孩子”。

纳达尔今年40岁,一头颇有艺术家气质的长发,眼中透着质朴真诚。父母是“凯图拉”创始成员,他在这里出生长大,如今他的孩子们也在这里成长。

百年后的以色列“人民公社”,还怕“懒汉搭便车”吗?

基布兹成员纳达尔。新华社记者韩梁摄

纳达尔说,基布兹的核心理念是分享、创造和效率。所有生产资料和劳动成果归集体所有,从住房、食堂到教育、医疗的各种日常服务免费提供。在早期,甚至连衣服都是大家“共享”,统一洗涤熨烫、轮流换穿。

记者跟随纳达尔的脚步漫步园区。中心地带设有餐厅、礼堂、展示厅等公共空间,旁边是幼儿园、环境研究所等,外围则分布着椰枣种植园、海藻养殖厂、光伏发电厂……正值初春时节,满眼绿意,金桔挂枝,鸟语花香,颇有世外桃源之感。

百年后的以色列“人民公社”,还怕“懒汉搭便车”吗?

集体主义模式下,怎么对付懒汉“搭便车”?

纳达尔说,在基布兹,生产劳作的原则是各尽其能。每个人专长不同,参与生产的方式也不同。“比如我的邻居可能白天在睡觉,但他晚上工作,这是不同工种决定的。只要大家分工明确,相互理解,就没什么问题。”

收入平等、财产共有、分工合作、创造价值——这是选择加入基布兹的人们认同的理念,也是他们行动的前提,因而“搭便车”现象并不严重。

技术层面的问题容易解决,但时代变化和社会发展带来的深层挑战,就不那么容易应对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在工业化、城市化浪潮里,面对私有经济和消费主义的迅猛发展、城市生活模式的冲击以及严重的通货膨胀,不少基布兹出现债务危机,经济效益下降,福利支出减少,有的甚至不得不宣布解体破产。

大量劳动人口外流、内部凝聚力下降,也让选择坚守的人意识到改革的迫切性。

危机之下,巨变之中,如何才能扭转颓势,重振精神?如何才能发挥集体优势和规模效益,提高生产效率,增加利润收入?不少基布兹走上了专业化和多元化发展之路。

比如,“凯图拉”对农业科技和新能源的应用就令人称道。纳达尔指着一排排太阳能板说,以色列规模最大的光伏发电厂就在这里,能为全国提供一半左右的电能供给。

而旁边的海藻养殖场则运用光学培养皿改善光照条件,提高海藻产量和品质,产品出口海外。

种植园里,耐旱作物椰枣树和阿甘树长势喜人。除了早已充分运用的滴灌技术,“凯图拉”还与以色列乃至全球科技企业合作,推广各种经济实用的农业生产和节能技术。

在提高效率、开掘创造力的同时,如何保护个人积极性、提高成员获得感,成为基布兹面临的又一重要课题。其中,最核心改革是引入财产私有化和预算制度。

比如,除了向成员发放养老金、提供社会福利外,有些基布兹允许住房私有,提高津贴配额,允许成员外出就业并保留部分收入;有些打破平均主义,引入收入差异制;有些引入预算制度,每名成员每月有预算额度,可在内部商店换取商品、日常用品等;为避免浪费,一些基布兹取消免费食堂……

百年后的以色列“人民公社”,还怕“懒汉搭便车”吗?

另一家基布兹可谓“私有化”改革的成功典范。“约特瓦塔”位于南部内盖夫沙漠边缘,原本干旱缺水,自然条件恶劣,如今却发展成以色列最大的奶牛养殖基地和奶制品生产商之一,其销售的奶油冰淇淋味道鲜美,在以色列家喻户晓,销量领先。

带领记者参观的劳拉说,在“约特瓦塔”发展之初,成员没有私产。如今,大家创造的利润大部分进入发展基金,用于维持社区运转和再生产,剩余部分则分给成员自由支配。同时,允许成员在外工作赚钱。

比如,身为英语教师的劳拉,除了每周免费给基布兹的孩子上10小时课,也会在外面的学校教书赚钱。政府对基布兹内的学校和教师还有补贴。算下来,拿着“福利分红”和政府补贴的她,在基布兹的收入要比外面多。

在“约特瓦塔”,住房依然免费分配,不过每个家庭分多大房子、怎么分配,要由专门委员会投票决定。在这个700多人的社区,380多人有投票权,依据不同职业和专长,这些人入选不同委员会,所有重要决策由委员会投票表决。

百年后的以色列“人民公社”,还怕“懒汉搭便车”吗?

基布兹商店内展示的“土特产”。新华社记者韩梁摄

参观期间,一辆辆大巴载着来自欧美游学团的孩子们接踵而来。外部世界对于基布兹充满好奇,而教育和旅游正在成为基布兹的又一创收途径。

除了销售有机果酒、山羊奶酪等特色产品,一些基布兹专门推出游学、研修等特色教育旅游项目,通过讲解互动、实地参观、现场体验等,让各国参观者全方位领略基布兹的独特魅力。

保持开放、融入世界、拥抱变革,寻求集体利益与个人价值的平衡,传承合作与共享的精神基因,这或许就是基布兹能够在百年后重新焕发生机的秘密。

以色列建国总理、基布兹运动先驱戴维·本-古里安曾说,如果你足够努力,肯坚持,终能获得成功。遥想当年,一无所有的第一代拓荒者来到人迹罕至的沙漠,驱动他们的,正是一种探索未知、建设家园、开创未来的勇气和热忱。

纳达尔说,基布兹是父辈留给他们的精神财富。这是一种关于人类生存模式的探索和试验,能够为解决一些现实问题提供思路。

劳拉说,包括她母亲在内,不少以色列人都觉得,生活在基布兹里的是一群“怪人”。不过,她认同这种共享合作的理念,找到了幸福感和归属感。

或许一段关于基布兹创始理念的介绍是他们生活最好的注脚:这群人想要打破个人主义和物质主义的桎梏,在与人的交往互动中获得力量和启迪,建立真实的情感连接,过一种更有意义的生活。

延伸阅读:关于“基布兹”

基布兹在希伯来语中有“团结”“集聚”等含义。一百多年前,一批来自欧洲的犹太移民最先在加利利湖附近建立起这种带有社会主义理想色彩的社区。

它是一种基于公有制的集体农庄,一种农业经济实体,也是一种社会自治组织。

如今的基布兹逐渐失去“公社”性质,更像一种生产联合体和生活社区,对年轻人的吸引力不似从前。不过,这种生产模式对于以色列经济发展的贡献依然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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