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板戲隨想”系列十二:飾演革命者的“反革命”們


“樣板戲隨想”系列十二:飾演革命者的“反革命”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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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板戲隨想”系列十二:飾演革命者的“反革命”們


戲裡是英雄,戲外反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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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期間,不少無辜的人因為所謂的立場觀點,甚至是一句話一封信而被打成“反革命”,或者是因出身或受親朋好友的牽連,而被打翻在地蒙冤受屈。

飾演樣板戲裡的正面形象的演員們也不例外。以趙燕俠為例,她是最早出演《蘆蕩火種》中阿慶嫂的演員,而且是認認真真的體會琢磨阿慶嫂這個角色的。在1965年,她寫到:“以前,我在《蘆蕩火種》中,只是著重刻劃阿慶嫂的高度革命警覺性。當時認為,她的外型、衣著已經很像一個茶館老闆娘了,所以沒有在她的公開身份上做必要的和更多的表現。自然,我這個演慣了古代婦女形象的京劇演員,在剛剛開始演現代戲時,著重從阿慶嫂這個革命人物的革命氣質著手,先從正面把人物樹立起來,還是非常必要的。現在,在《沙家浜》中我演的阿慶嫂,則是在《蘆蕩火種》阿慶嫂的性格基礎上,進一步充實人物的公開身份的形象,其目的在於迷惑敵人,取得敵人的信任,讓敵人相信阿慶嫂是個擺開八仙桌,招待十六方的老闆娘,使她更好地利用其公開身份打掩護,開展地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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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是這位阿慶嫂形象的首位演繹者,文革期間卻遭到慘無人道的迫害。江青插手《蘆蕩火種》在將其改編成《沙家浜》的過程中,唱詞反反覆覆修改,讓趙燕俠記不準詞,因而頗有怨言。彭真知道後表態說:“我們作為領導,管的是政治方向,是方針,至於藝術上的事,細節上應讓藝術家自己去處理,不應干涉過多。”趙燕俠的怨言使江青十分生氣。江青覺得趙燕俠所以這樣,是因為“背後有人支持”,就不再用她了。趙燕俠本人為此在“文革”中也吃了許多苦頭。

按照江青指示,趙燕俠從“牛棚”回到了練功廳,被要求一邊練功,一邊給頂替她扮演阿慶嫂的演員進行輔導。趙燕俠把自己的表演訣竅毫不保留地教給了那位青年演員。等她把學生教好了,那個學生演員就去拍攝電影了。這時江青又說話了:“聽說趙燕俠每天還要練功?她這就是要變天!如果趙燕俠要重返舞臺,那就是資本主義復辟。我們今天讓她穿上樣板服,明天還可以讓她給脫掉。”1969年8月趙燕俠被打成十惡不赦的‘五一六’現行反革命分子,還被要求當場脫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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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本禹回憶說:“趙燕俠原來就是彭真他們喜歡的演員,她唱得確實好。我看到江青對她也很好,但是她好像是受到什麼人鼓動,就是不大聽江青的話。文革開始後,底下的群眾鬥她,說她是彭真黑線的人,要她交待和彭真他們的關係。江青說,不要鬥了,還是要讓她來演阿慶嫂。可是她不肯按江青的意見改戲,甚至出工不出力。所以江青只能叫洪雪飛來代替她。江青跟我說,洪雪飛比起趙燕俠來,那不是差一點,而是差一個檔次。但趙燕俠爭取不了,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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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白淑湘在中國第一個現代芭蕾舞劇《紅色娘子軍》中扮演了女主角瓊花的角色。江青頻頻對《紅色娘子軍》的具體演排工作發出指示,已經被定為走上“白專”路線的白淑湘在廣州出口商品交易會演出期間,白天要接受批判,晚上要上臺,心裡很不痛快。1965年年初,《紅色娘子軍》在上海演出,江青前往探班,白淑湘又被要求站在特定區域內調光。江青說:“你怎麼那麼笨,對面說你左,你必須往你的右。怎麼左右都不分了?”很快,白淑湘被扣上“破壞革命樣板戲”的罪名。1965年,25歲的她被禁止演出。第二年,“文化大革命”爆發,白淑湘連練功也被禁止,在芭蕾舞團裡被揪出來反覆批鬥。1969年,白淑湘因為父親曾在國民黨政府部門工作過而受牽連,被送到昌平小湯山幹校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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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這幾位之外,《智取威虎山》中楊子榮的扮演者童祥苓,在演這出戏之前,一直是演反派的,當他要演“楊子榮”的時候,他的姐姐童芷苓卻被真正的戴上了“文化特務”的帽子。童祥苓當時正在北京演出,還受到領導人的接見,他寫了封信給姐姐,讓她好好交代問題,並且說相信姐姐是個好人,沒想到這封信卻讓童祥苓得了個“為文化特務童芷苓翻案”的罪名,經過了兩年的挨批鬥、寫檢查、勞動改造,1969年童祥苓“戴罪立功”拍樣板戲《智取威虎山》電影,他在拍戲的同時倒是不用挨批鬥、寫檢查了,但還要繼續勞動改造,童祥苓自己形容他與《智取威虎山》劇組的關係是三進三出“威虎山”,他曾經寫了一本書《“楊子榮”與童祥苓》,據說當時劇團兩百多人的碗筷,每天都是由他來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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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算幸運的,不幸的是那些已經成角的大家。文革前馬連良提出要把《杜鵑山》一個普通的群眾角色演好,並喊出“超《蘆蕩》趕《蘆蕩》”的口號,1966年12月卻因主演《海瑞罷官》而被迫害致死。譚富英表示爭取要演《蘆蕩火種》的陳縣委一角和現代戲中的老年人。張君秋執意要飾演《杜鵑山》裡的女一號柯湘。這些都因文革而終止。1969年“九大”以後,上海京劇院革委會鑑於周信芳已被批判多年,有意想“解放”他,遂打了個“請示報告”給市革會。周曾是上海京劇院院長,1970年,張春橋在上海市委會、市革會的一次會議上,談到“階級鬥爭新動向”時,陰險地說:“京劇院打了個報告,說要解放周信芳。假如周信芳也可以解放的話,那麼,地富反壞右都可以解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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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有特殊的,據戚本禹回憶說:原來的《紅燈記》是杜近芳演鐵梅,她的唱腔是絕對好的,別人都達不到她的水平。連梅蘭芳都佩服她,認為她唱得比他好。杜近芳和江青關係也挺好的,但江青從劇情要求出發,認為鐵梅應由擅長表演小旦的演員來擔任,杜近芳是演正旦青衣的,江青跟杜近芳說,我將來一定弄一個適合你的劇本出來,讓你好好地表演。你演正派青衣是最好的,但是李鐵梅是個小姑娘,不適合你。杜近芳說,我演過杜麗娘,那也是很年輕的。江青說,你臉盤比較大,打扮出來不像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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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江青選了半天,最後選了劉長瑜,劉長瑜的唱腔清脆。江青說,我就要這個,她適合演鐵梅。劇團的領導說,讓劉長瑜演李鐵梅,觀眾恐怕不習慣,江青說,觀眾的習慣也是可以改變的,你叫她唱兩三場之後,這個就定型了。你再叫別人來唱,人家還不願去看呢。觀眾的習慣也是要培養的,有個省委書記來看《紅燈記》,不是劉長瑜演的,他就不滿意,一定要看劉長瑜演的,說什麼時候她演,他還要來看,劉長瑜後來被稱為“新梅派”。

江青後來也果真給杜近芳量身定做了京劇《紅色娘子軍》中吳清華的角色,最著名的唱段是《打不死的吳清華我還活在人間》。至於江青為什麼喜歡杜近芳,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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