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貫中,一個成功的說謊者

一說到羅貫中這個鼎鼎大名,雖然在一些人聽上去如雷貫耳,但還是另有一些人對這個名字感到茫然;但若是提到《三國演義》來,在我們中國卻是數百年來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別說受過教育的文化人了,就連不能識文斷字的文盲們也能津津樂道出其中的一段又一段故事,對其中作為正面人物活躍全書可稱得上高大全的劉備諸葛亮關羽張飛等人更是如數家珍,頻頻點頭嘖嘖稱讚。

羅貫中,就是《三國演義》的作者,他用手中的如椽之筆,為自己建造了一座巍然的屹立不倒的紀念碑,而《三國演義》裡的字字句句,就是鐫刻其上永不磨滅的碑文。

但在這裡,我還是想告訴人們,羅貫中,他在說謊,他是一個謊言家,一個大騙子,不過,卻是一個成功的、流傳於世的大騙子。

羅貫中,一個成功的說謊者

羅貫中是明末清初的小說家,他的《三國演義》裡的故事,取材於上承東漢下啟西晉的那段群雄逐鹿、三國鼎立的奇特而有趣並且發人深思的歷史。“歷史”這個詞彙總是讓我們不由地生出一種肅穆的情感,而《三國演義》由於是沾了歷史的名義,也便讓絕大多數人信以為真,對劉備的正義、關羽的忠誠、諸葛亮的智謀以及曹操的奸佞皆深信不疑。其實人們卻忘了,《三國演義》不過是一部小說,一部站在個人角度上、對歷史十分違拗的小說,一部嚴重歪曲史實、張冠李戴的小說。不要說小說了,哪怕是所謂的歷史學著作,也難免有失真的成份,因為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那麼多的歷史學家,其中當然少不了投機取巧濫竽充數之輩。比如記錄三國時期三足鼎立的那段奇特歷史的人就大有人在,可是大多站在主觀的立場上,或者沒有站在主觀立場上卻去想著討好某人某個階層,使得筆下的所謂歷史成了杜撰,而獨有陳壽的記錄相對而言算是較為客觀公正了,也幸虧有了陳壽和他的流傳下來了的《三國志》,否則,《三國演義》的以訛傳訛程度必會更深多層。

令人遺憾,陳壽和他的《三國志》卻遠沒有羅貫中和他的《三國演義》有名,更沒有後者對受眾們的影響深遠。其實優秀的歷史學著作未必沒有很強的可讀性,也未必不能引人入勝,可是《三國志》的確太枯燥了,它的受眾面窄而又窄,莫說我們這些普通大眾了,就是大學中文系裡的師生們對了一大堆的“之乎者也”也不免感覺到頭痛,如此狀況,你讓它如何流行得開來?其實我們不能苛求陳壽,他所生活的那個年代不是洛陽紙貴而是洛陽紙無,他每刻寫下一行字,大約比如今的我們咬破手指寫血書還要來得痛苦和費勁。所以,他只能也必須用最最精簡洗煉的文字來摹寫那段引人深思的史實,也難怪大部分人讀不下去甚至就不去研讀該史書了,也難怪說出了歷史真相的好書被人們遺忘在故紙堆裡而不去翻閱了。

而掩蓋和篡改歷史真相的《三國演義》就大不同了,它明明是虛構的小說,卻出現的真人真名真姓;它頂著歷史的名義,卻巧妙糅合進作者的好惡和迎合拍馬某些人的投機心理;還有,天賦極高的羅貫中生逢其時,雖因受古人的影響遣詞造句半古半白,但他不必拘著自己了,那麼多的紙張和筆墨可供他肆意揮霍,他可以在他的想象空間裡盡情馳騁,張冠李戴,移花接木,把黑的說成白的,把方的說成圓的,是非混淆成一團漿糊或狗屎。

通讀過《三國演義》,只要我們不只是沉浸於熱鬧裡而是稍加思索一下就不難發現,羅貫中通篇都在褒劉貶曹抑孫,因為在他的心目裡,劉備具有正宗的皇室血統,只有劉備才配執掌天下,而曹操和孫權都是旁門左道,都應當被剷除並且株殺九族以儆效尤。對照《三國志》和其它記載三國時期史實的歷史書籍,我們發現《三國演義》不僅謬誤百出,簡直荒唐透頂,而這一切卻是羅貫中故意而為之。

羅貫中,一個成功的說謊者

我們先來看看著名的赤壁大戰。在《三國演義》裡,羅貫中通過這一戰役讓諸葛亮的形象昇華得神乎其神,我們看《三國演義》時,感覺到諸葛亮面對的不是一場殘酷的戰役,而是一出胸有成竹且運籌帷握已知勝負的戲劇,還似乎他把所有對手甚至同盟皆玩弄於股掌之中。看周瑜與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再看黃蓋偷獻詐降書,皆在諸葛亮的神機妙算當中,而諸葛亮的設壇借東風,西風說去說去東風說來就來,最後火燒赤壁敵方大敗,一切像玩兒似的,諸葛亮瞬間封神。

可是真實的赤壁大戰其實與諸葛亮半毛錢的關係也沒有。

且不說陳壽的《三國志》了,就是宋代文人蘇軾也曾在他的他的名篇《念奴嬌 赤壁懷古》裡詠歎道:“遙想公謹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這裡的公謹自是指周瑜,而“檣櫓灰飛煙滅”自是指火燒赤壁曹軍潰敗。

倘有耐心看《三國志》,則可發現文中對赤壁之戰的描述更加詳盡,“火攻”的主意實為黃蓋所出,周瑜作為吳國統帥則採取了這一策略並作周密佈署,終至火燒連營大獲全勝。

可悲的是,羅貫中將所有的功勞全記在了諸葛亮的身上。這還不算,接下來的著墨還寫成了孔周鬥,把個原本大度正義、風流倜儻的周瑜寫成了氣量狹小、嫉賢妒能最後活活氣死的小人。

羅貫中的《三國演義》裡,展現諸葛亮的軍事天賦的大事件多得不勝枚舉,火燒赤壁只是其中之一。大家耳熟能詳的“草船借箭”也是讓讀者深深佩服諸葛孔明的將計就計聰明絕頂。然而事實上,這個經典的片段,又是羅貫中的一個移花接木的“妙筆”。實際上,“草船借箭”是孫權的計謀,這計謀來自於孫權無奈中的靈機一動。據《魏略》記載,濡須之戰時,孫權屢屢挑戰曹操,一次親乘一艘大船,從濡須口進入曹操水軍前進行挑釁,曹操氣怒之下下令射箭,萬箭齊發,箭雨落在孫權船上,般向一邊傾斜,孫權急中生智,令船調頭,使得“箭勻船平”,孫權載箭而歸。卻不料數百年過後,一個名叫羅貫中的所謂文人騷客把孫權的這一智舉硬生生加給了諸葛亮,讓諸葛亮的形象光彩奪目高大無比。既然羅貫中如此美化諸葛亮把別人的功勞朝諸葛亮身上貼金,別的本該稱作英雄的人當然就不僅相形見絀,且顯得庸碌無能了。通讀《三國演義》,我們不難發現,羅貫中把個原本少年風流、少年得志、少年英雄的孫權寫得暮氣沉沉還十分缺心眼,似乎吳國的強大與安定全是靠了上天的眷顧,卻壓根兒不提孫權的治理有方。

至於為人津津樂道的“空城計”,則純粹是羅貫中根據《三國志》裴松之注“郭衝三事”改編而成,純屬無中生有,還有諸如火燒新野,智激周瑜,智算華容道,七擒孟獲,也全為杜撰,但在羅貫中的藝術架構之下,顯得實有其事,讓人覺得空靈而真切——我不得不佩服羅貫中說謊圓謊的能力。

羅貫中,一個成功的說謊者

如果你能站在一個公正的立場上閱讀《三國演義》,就會感覺到羅貫中對曹操的貶損達到極致,他的陰險,他的狡詐,他的不忠,他的兩面三刀,他的篡權奪位,不守信義,實實就是一個亂世起家的惡毒梟雄。《三國演義》裡尊稱劉備為“玄德公”或“皇叔”,而稱曹操為“阿瞞”或“奸雄”,鮮少提及曹操治理中原的偉業。看了《三國演義》,看了曹操被顛覆性的描寫,有誰會想到曹操竟然就是那個為我們留下了“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等千古絕唱、能文能武的魏王呢?既可揮戈征戰又可執筆潑墨的曹大丞相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他作古若干年後,竟有一個文筆遠不及他的落魄文人把他描寫得“慘不忍睹”,倘他泉下有知,他會不會想,好你個羅貫中啊,倘若我所征戰的那個年代有“小說”這一體裁,哪輪得著你來抹黑我,我早就可以為自己寫出一部紀實小說了。

不僅曹操被無情貶抑,還“殃及池魚”。如果有耐心讀《三國志》我們可以發現,曹操手下的幾員大將許褚,張遼,徐晃,夏侯淳,以及曹仁,于禁等,他們哪一個的本領都不輸關羽、張飛和趙雲,只可惜他們沒有跟對人,而關張趙跟的是具有皇室血統的劉備代表了正義,所以,他們的形象就個個十分人性化,而關張趙們就十分的神性化並且還為多少後世的人們頂禮膜拜。

羅貫中,一個成功的說謊者

寫到此,我想,有時候,文字的力量真是很可怕的,它殺人不見血,比刀槍劍戟還要厲害,由於“謊言說一千遍就成了真理”,使得多少不明真相的人盲目跟風人云亦云。羅貫中和他的《三國演義》就是如此,它讓曹操、諸葛亮等人的形象在民間徹底定型,它以謬傳謬,影響了多少後代人的眼光,看看我們的戲曲舞臺就知道了,劉備一出場,總是溫厚可親體恤民情,諸葛亮更是足智多謀溫文爾雅,而曹操一出場呢,與嚴蒿、秦檜等大奸臣的形象是一樣的,是用一點兒粉紅和黑色作點綴的膩白的臉,帶著奸詐兇殘的表情,一舉一動充滿陰謀,連唱腔也是飄移不定,還有些顫巍巍的,讓觀者心生嫌惡。

我讀《三國演義》的時候,總感覺羅貫中在刻畫諸葛亮的時候實則是在寫自己,因為從對諸葛亮的刻畫中的確可看出羅貫中的那種自戀的心態,我推測羅貫中就是在借屍還魂借諸葛亮之名來美化自己。

這麼多年來,人們總認為《三國演義》是一部歷史小說,我認為,其實不然,它就是一部虛構小說,卻陰差陽錯地頂著歷史小說之名。我想,這興許就是羅貫中的高明之處,他懂得借力於歷史,他欺騙讀者的伎倆確乎登峰造極爐火純青。試想,倘若羅貫中不以歷史之名來寫《三國演義》,倘若同樣的故事但活動的人物卻不是劉備諸葛亮曹操孫權關羽張飛張遼等人的話,《三國演義》還會有這樣永恆的影響力嗎?當然不會。

可見,一個人無論多麼輝煌,都不可輕視文人手中的筆,包括無良文人手中的筆;可見,一個人,特別是一個創業艱難百戰多的成功人士在世之時,公正地提前為自己留下一個好的名聲是多麼重要。

只是,我們無從想象,羅貫中在地下若是遇到曹操孫權司馬懿等人,會如何應對他們的拷問;若是遇到劉備諸葛亮等人,他們又會否由於他對他們的言過其實的讚頌而施恩於他呢?會不會拍馬屁拍在了刀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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