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我十九年的Boy結婚了(下)

我回撥給肖叢,對方立馬就接起來,我說:我剛才去廁所了,沒接到。

他說:有人幫你接到了。

我說:恩,有什麼事?

他說: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嗎?我現在給你打電話都需要有事才行。

我說:肖叢你別小孩脾氣。

他說:你總覺得我小孩,你就喜歡比你大的對吧。

我說:你現在就像個小孩。

幾秒的寂靜,他沒有再和我吵,而是掛了電話。

杜飛笑著說:你弟弟挺兇的,我剛接起來喂了一聲,他就直接問我是誰,好像要吃了我。

我說:你別在意,他不懂事。

後來肖奶奶給我打電話,她說:好好啊,謝謝你幫我勸肖叢,他真聽話了,跟著她媽出國去了。

我說:恩,不謝。

那天我在寢室捧著電腦看了一天韓劇,名字叫《對不起我愛你》,看著林秀晶和蘇志燮那兩張催淚的臉哭的稀里嘩啦。

肖叢出國以後從來沒有給我打過電話,室友說:好好,你和弟弟好久沒通過電話了,我記得以前你倆總打電話的,感情特別好。

我說:他出國了,嫌跨洋電話費貴。

2008年冬天,我在晚上剛下了實驗課,回寢室的時候,鞋面上全是一路帶回來的,白色的還沒來得及化開的雪。

就在那天晚上,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接起來:喂。

沒有回應,我以為是詐騙電話,剛要掛掉,電話裡便有了聲音,只是短短的兩個字:何好。

我的心跳停了一個拍子,突然就想哭。

我說:肖叢你簡直沒人性。

他沒有回應我這句話。

他用無比平淡,沒有任何感情起伏的聲音說:何好,你想不想我。

沒有等我的回應,他又問了一遍:想不想。

我說:想。

他說:嗯。

然後掛了電話。

只留我在這一邊,一邊氣一邊哭,我想肖叢你他媽真不是人,這麼久才給我打電話,給我打電話就打了13秒,13秒就是為了證明我想你,然後什麼也不說再把電話掛了,你他媽是多缺電話費。

記得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兩隻眼睛的眼皮腫的像上下兩個壽桃。

室友約會的約會,上課的上課,練車的練車,我餓的頭暈眼花,最後實在受不了,終於從床上爬起來,穿著拖鞋披著羽絨服下樓去食堂。

剛出寢室樓,就在臺階下的雪地裡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雪人,穿著黑底白槓的羽絨服,皮膚幾乎凍得透明,身後是被白雪覆蓋的花壇和幾棵翠色和白色契合的覆了雪的松樹。

他的表情有些凍僵了,每一個呼吸都是很快消失的霧氣,他對著我笑,他說:何好,我回來了。

我不記得我在臺階上愣了多久,等到我回神的時候,我說:你在這等了多久,你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他有些委屈:你手機關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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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一陣抽搐的心疼,我說:你先在這等著,我上樓換個鞋。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上樓換了裡面的睡衣和腳下的拖鞋,拿著暖手寶下了樓。

我把暖手寶塞給肖叢讓他抱著,然後帶他去離學校最近的火鍋店。

肖叢餓壞了,他幾乎二十個小時沒有吃飯沒有睡覺。

我說:飛機上乘務小姐餓到你了嗎?

他說:我那時候什麼也吃不下。

我說:你回來你媽知道嗎?

他說:我瞞著她回來的。

我問:那你今晚住哪?

他說:你陪我去看冰燈。

那晚我們去看了冰燈,那是一座童話冰城,色彩斑駁,子民繁盛,我和肖叢都是它小小的子民。

通往城堡的路要爬五個長長的階梯,肖叢說要爬,我說不要爬。我倆就在城堡的下面吵。

他可能嫌我矮了,吵得累了,便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繼續和我吵。

等到我倆都停下來大眼瞪小眼的時候,一個棕色頭髮的外國女生走過來和我們打招呼,拿著手裡的單反給我們看,畫面裡,是我和肖叢互相對視的樣子。

若不是這個外國女生,我都沒有意識到,肖叢的英語已經能說的這麼好。

記得當初,他的英語我還曾幫著輔導。

那個女生是個驢友,經常拿著單反記錄她走過的風景,她留下了自己的Facebook,說會上傳到網上,爭取我們的意見。

當然,我們沒有意見。

看完冰燈,我們在附近賓館定了房間。

小時候,我和肖叢常常在我家玩到很晚,然後一起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睡夢中他踹過我的腰,我蹬過他的臉,可這一個晚上,我們都好像長大了懂事了,安安靜靜的將自己的身體擺成最正確筆直的姿態,聽著對方在黑夜裡莫名放大的呼吸聲。

我睜著眼睛,看一片漆黑的天花板,我說:你明天就回去吧。

他恩了一聲。

我說:你怎麼突然就回來了。

他說:因為你說你想我。

我說:我相信。

他說:那我能跟你告別嗎。

我說:能。

然後另一半的床陷下去,他翻身抱住我,將我的頭抵在他的胸腔,手掌覆在我的頭頂。

我說:姐姐被你憋得喘不過氣來了。

他說:我有分寸,憋不死你。

我們都不再說話,過了好久,我漸漸有了睡意,他在我頭頂叫我,聲音的震動順著喉結傳至胸腔,最後是我的耳膜。

他說:何好。

我:恩。

他說:因為我想你。

從懂事到二十幾歲的最好年華,我所有的平凡和浪漫,感動和傷心,眼淚和歡笑都是肖叢給的。他混合著瑣碎的時光融到我的生命裡,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

此後,也再沒有哪個人能像這個男孩一樣,用一個13秒的電話證明想念,再用二十幾個小時的不眠不休跨過大洋彼岸來見我。

第二天肖叢飛機剛剛起飛的一個多小時左右,我在從飛機場返回到學校的車上接到了肖叢母親的電話。

她說:何好是吧。

我說:我是,阿姨。

她說:肖叢是不是回國找你去了。

我頓了下,實話實說:是,但是他現在已經上飛機回去了。

她說:我不知道你和他說什麼了,讓他大老遠跑回去找你,但是我覺得你應該知道肖叢以後發展會很好,他聰明上進,我也會推波助瀾的幫他,你懂嗎?

我說:懂。

她說:我和他爸辛苦打拼大半輩子,為的就是他,也希望他將來能找個門當戶對,而且能幫助他的女孩。而不是在他學業為重的時候把他從學校里拉出去約會的人,懂嗎?

我說:阿姨,你誤會了。

她說:你也別解釋了,我聽說了,你倆從小關係好,也難免出現感情,但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以後成家立業了,再想想那就是小孩子玩家家酒。

我說:阿姨,你放心,我倆從來也就沒在一起過,而且我現在有男朋友了,過得也挺好的,我也祝福你能給你兒子找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賢妻良母。阿姨,我還有事,就先不說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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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掛了電話,眼淚刷的流下來,在二十歲的青春裡,我們沒錢沒閱歷,窮的只剩自尊,所以為了維護那點自尊,我們可以拋棄所有。

在後視鏡裡,看到四十多歲的司機師傅一臉過來人的樣子看著我。

他說:小姑娘,我年輕的時候有個女朋友,我特別喜歡她,她也特別喜歡我,但是她媽就不喜歡我,但是我不怕,我覺得喜歡就是兩個人的事,我又不娶她媽。

我說:後來呢。

他說:分了。

我說:為啥。

他說:因為她媽。

我想到肖叢登機前,他突然轉過身來問我,他說:何好,你能不能先不要和別人在一起?

我說:你管的還挺寬。

他瞪著我,生氣了似的。

過了會,洩了氣,很認真的問我:你能等我嗎?

後來,我和肖叢只通兩個電話。

電話裡我說:肖叢,我有男朋友了。

他說: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有男朋友了。

他說:何好,你騙我。

我說:我沒騙你,他叫杜飛,我媽肯定跟你提過。

他說:我不信。

我說:他就在旁邊呢,你要不要和他通個話。

他說:何好,我恨不得殺了你。

電話被他狠狠的掛斷,杜飛在一旁普度眾生的笑:看來我也沒派上用場啊。

我說:派上了,我瞭解他,他不會和你通話的,你站在旁邊就是給我壯士氣的,謝謝學長。

第二次是在凌晨四點多,我正在睡覺,刺耳的電話鈴聲把我叫醒,我看到來電顯示,已經清醒了大半。

我接起來,對方一直不說話,而是濃重不規律的呼吸聲,我直覺他是喝醉了。

我說:肖叢。

他說:何好我想你。

我說:恩,你在哪呢?

他說:我不敢想你和別人在一起。

我說:肖叢,你喝多了。

他說:何好,我看不見你,我在英國熬不下去。

那天的凌晨四點,天沒有大亮,我拿著手機抽哽的一句話都無法說出來。

後來牙齒都有了麻意,我說:你安心讀書。

他說:我可以努力比他成熟,我可以對你更好。

我說:肖叢,你一直是我弟弟。

好久,都沒有回應,後來他說:何好,你怎麼這麼狠。

從那以後,肖叢就沒有再打過電話。

所有人都以為肖叢喝醉之後不說話,其實他喝醉之後只說真話,只說最想說的話。

不論是他還是我,我們都以為從小在一起長大的人後半輩子也不會分開。

所以我們都不著急,吵架不著急,我們以為總有一天會和好。

分開不著急,以為總有一天會相聚。

喜歡也不著急,以為會一直這樣,一輩子在一起。

等到我們吵架再也無法和好,分開再也不能相聚,我們突然知道來不及。

喜歡來不及。

在一起也來不及。

我的男孩,我陪著你長大,卻不能陪著你到老。

大學同學和朋友合資開了一間婚紗店,要我幫忙當模特給她拍幾組照片。

我說:我得有出場費吧。

同學說:一碗麻辣燙。

我說:我就值一碗麻辣燙。

她說:那我再給你找個新郎。

我說:這個出場費還行。

本是開玩笑的話,去了才知道,新娘是我,新郎是杜飛,我當下就明白是同學的有意撮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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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對我眨眼睛:怎麼樣,這新郎怎麼樣。

我說:你別鬧,要在一起,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那組婚紗照拍的很美,我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圖片還真的很像一對新婚夫婦。

杜飛笑著說:現在就缺一個證了。

我看他,他拍拍我:你不當真,我就不會當真。

那組婚紗照後不久,董野約我出去喝茶,我笑他:搞什麼文藝,還喝茶。

他說:你不懂,這是藝術。

我倆一邊體會著藝術,一邊東扯西扯的聊。

最後我終於明白,他繞了一個大彎,最主要的問題就是想問我:何好,你是不是要結婚了?

我說:你聽誰說的。

他說:有的同學都看到你婚紗照了,然後傳到網上,我們都看到了。

我說:那是我幫我同學做模特呢。

他說哦,然後猶豫著開口:肖叢還問過我,你是不是結婚了。

我的心提了一下,然後說:你就說我結婚了。

13年年尾,我回家過春節。

爸媽在廚房包餃子,我以前從沒發覺,爸媽都已早早有了白頭髮。

我媽一邊擀餃子皮一邊唏噓:我記得你和肖叢小時候,過春節就是兩家一起過,你肖奶奶做的餃子餡特別好吃。

肖奶奶在肖叢出國後的一年也搬去了兒女那,對門住進了新的一家,年輕的父母,七八歲的小女兒。

小女兒經常跑過來讓我給她編辮子,塗口紅。

物是人非。

我媽說:好好,你肖奶奶說肖叢有女朋友了,也是留學英國的,家境好,長得也漂亮,說六月份左右就準備結婚,真好,肖叢都長大了。

那個新年,我在一片喧囂熱鬧的炮竹聲中清晰的意識到,他再也不是我的。

從此肖叢是肖叢,何好是何好。

何好和肖叢是泛舊老照片裡的,是從前故事裡的。

從一月到六月,日子從來沒有如此快過。

肖叢結婚的那天,我和萍子坐在魚鍋店裡,肚子裡裝的全是酒水,我們喝走了店裡所有的客人,喝的夜深人靜,我趴在桌子上一直哭一直哭,萍子就陪著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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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告訴她,肖叢在這半年裡聯繫過我,他說:何好,你只要像當年一樣,說一句想我,我就不要國外的一切回去找你。

我脫口欲出的話已經到了嘴邊,我想說我想你,很想你,二十多年來,這一次最想你。

可我一定不能說,咬緊牙關的不能說。

我也沒告訴她,就在前一晚,我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郵件。

郵件裡說:

小時候,猴子想要月亮,也知道月亮不在水裡在天上,所以猴子想做齊天大聖,有一朵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的筋斗雲乘著他去摘月亮。可後來才知道,猴子有很多,齊天大聖卻只有一個。

猴子想和月亮說對不起,因為他沒有成為她的齊天大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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